杰尔维斯湾 (Jervis Bay )20多年前去过一次,对其雪白细腻的沙滩和清澈纯净的海水一直记忆深刻。最近约了一群朋友去小住2天,我们租了一幢比邻沙滩的海边别墅,到达的当天下午就和妻子一起换了泳衣下水,准备享受海湾内平静的海水。
我们两人沿着平坦的沙滩向深处走去,海水漫及大腿时,我撩起海水泼到身上,凉凉的海水令人精神振奋。谁知就在这时,右脚踝处突然被什么锐器刺中,随即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被什么东西咬了?海蛇?”脑子里顿时惊恐万分,身体立刻启动本能应急反应,我大叫一声转身向岸上狂奔。慌乱之中,仿佛看见右脚旁边的水底有一个小脸盆大小的黄褐色生物。三步并做二步,不顾一切抢回沙滩。刚刚踏回干燥的沙滩,脚踝处的剧痛让我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看到右脚踝处有一个近1厘米长的切口,黑红色的血液正在涌出,仿佛源自神经骨髓的剧痛依然折磨着我,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剧烈疼痛令人难以忍受,一股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我会不会死在这沙滩上?
这时妻子也已经赶回沙滩,看了一眼我的伤口,她立刻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做清洁工作的社区工人求援,同时一个正在附近遛狗的汉子也走了过来。2个当地汉子很快来到我的身边,这时血流已经停止,稠厚的血液覆盖了整个脚面和创口。社区工人立刻跑回他面包车,他拿回一瓶清水冲洗脚面的血液。看着露出的创口,2个当地人一致认为这是Stingray黄貂鱼的尾刺所致。他们说一定是我无意中踩到了水中的黄貂鱼,引起它的拼死反击,黄貂鱼弯曲自己的身体,用它的尾刺袭击了我。“It must be pretty bad.” (你一定非常痛) 他们看着我痛得变形的脸说道。这时剧烈的疼痛丝毫不减,但是看着这2个当地人神情自若的样子,我知道自己性命应该无碍,暗中松了一口气。
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站立,2个汉子一边一个把我架回别墅旁的草地,这时一个路过的中年女士自告奋勇要驾车送我去医院,而别墅内的朋友老王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我们婉拒了那位女士的好意,决定由老王开车去医院。谁知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大家有些手忙脚乱,在手机上用谷歌查询当地医院的地址,就是得不到结果。这时看见一辆面包车在隔壁门前停下,妻子上前询问,原来是邻居老汉回家。老汉听说此事,二话不说立刻重新启动车子,他让我们在后面跟着,自己在前面带路去医院。
我们来到约5公里外的医疗中心,候诊室已经有14位病人在等待就诊。仍然处在剧痛之中的我不免有些绝望,这得等多久啊。值得庆幸的是,中心经理闻讯立刻启动应急程序,她亲自用轮椅将我推进治疗室,扶我在治疗床上躺平。安排护士清理创口,同时传呼医生到场。一个男护士用几根金属器具和蒸馏水清理创口,当时源自脚踝内部的剧痛让我丝毫感受不到护士折腾伤口的动作。他后来告诉我创口有半厘米深,不过没有任何异物,也没有伤及任何主要神经血管。医生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矮个子印度人,他询问了事情经过,看了创口,号了脉搏,满脸笑容地对我说:“You will be all right, no worries. 你没有问题,放心吧。” 说完他转身吩咐另一个女护士:你去装一盆热水,把他的伤脚浸在热水里。我躺在治疗床上看着3个人围着我忙碌,这时虽然疼痛依然剧烈,而内心已经完全恢复平静,有这些可靠的专业人士在旁,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当护士将我的伤脚浸入装满热水的塑料桶,顿时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感从脚部升起,而意想不到奇迹紧跟着就发生了,大约2分钟的时间,那差一点令人休克的剧烈疼痛居然完全消失了,我难以置信地在塑料桶中前后左右扭动脚踝,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热水对黄貂鱼毒素有着奇迹般的分解作用,没有使用任何止痛药物,疼痛就这样突如其来消失了。这疼痛不是一点一点减弱的,而是突然就烟消云散了,让我感觉自己好像从地狱突然急升到了天堂。
剧烈疼痛的突然消失,让人难以置信,也让人有些亢奋。我和2个护士聊起了澳大利亚大名鼎鼎的"鳄鱼猎手",Discovery探索频道动物星球节目主持人史蒂夫·欧文(Steve Irwin),他10多年前也是被黄貂鱼的毒刺刺到,不幸的是被刺部位正中左胸,结果他立刻身亡。回想那难以忍受的剧痛,相信这条袭击我的黄貂鱼虽然是条幼鱼,如果給它刺到我的胸部,一样会是凶多吉少。男护士认为我们目前知道的比较危险的鱼类里,黄貂鱼排名第一。他说在希腊神话中,奥德修斯就是因为黄貂鱼的尾巴而丧命。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我就轻松地自己走出了医疗中心,狼狈不堪地坐在轮椅上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事后邻居老汉告诉我们,他在当地住了30多年,夏天几乎天天下水游泳,我是第2个他遇到的被黄貂鱼刺到的人。从这一点看,我是一个多么不走运的人啊!但是再想想,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先后有10个人立刻向我伸出援手,其中8个人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们均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给我帮助。最先出现在现场的4个路人,他们都没有说几句话,但是他们那发自内心的关怀,让我感到安心,仿佛时时刻刻处在亲人的陪伴之中。医疗中心诸人的表现,不但亲切温暖,更多了一份专业人士的可信和可靠。整个治疗过程包括最后的包扎和打破伤风针,没有收取一分钱费用,只需要提供居民医疗卡就行,这一切让我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