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类养殖场(１)
当初在鱼人住所里听卡拉说老板安排他和香格拉等人前往思露星时，戴维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在场的菲力克思也觉莫名其妙。他习惯听从老板的安排，也没追问原由立即随同卡拉离开。上了飞船他自个睡觉，但是睡了会醒过来，便想去控制室，却正好听见里面那些个思露星人正提到妃姐的不是，他心里蛮不是滋味，也就没有动静地站在外面听。
戴维和菲力克思都从卡拉处知道妃姐突然离开文曲星的缘故。在他看来，妃姐本来就活得好好的，只是失去记忆，香格拉的功劳只不过是帮助她恢复记忆，她和老板却因此感恩戴德，宁肯流浪宇宙也要保全思露星人，她不欠香格拉的，香格拉等人都欠她的。现在倒好，这些思露星人说变脸就变脸，说得倒好像是妃姐欺骗了他们似的。
站着听了一会，听见他们主要是在兴高采烈地谈论女王佳佳，反复憧憬女王归来的新世纪，俨然女王就是救世主一般，没再提到妃姐与老板，他心里的不高兴渐平，但却蛮不是滋味，因为卡拉居然也和他们一样语气里充满兴奋快乐。正要离开，可就在此时，洛磺的声音传来：＂女王就是女王，名副其实，她也一样。＂
戴维对洛磺一向感觉不畅快，这个思露星人让他有点嫉妒，听到此处，他心中怒火突然窜得老高，急冲进去扑倒洛磺，抢先就往他身上招呼了两拳头。里面众人吃这一惊，反应过来后赶紧把戴维拉开，洛磺趁势爬起来就要反击，被香格拉拦住，那边豪满池也拦住戴维。这时卡拉也抢过来拦在两人中间，大叫住手。戴维心里不平，怒喊：＂有本事就别用老板的飞船，就别赖在文曲星！＂
早先洛磺等几个偶而提起王妃时多有戏语，卡拉听着虽不舒服却没有做声。她和洛磺新婚不久，恩爱甜蜜，正在享受男女之爱，不愿意为此事与洛磺和其他思露星人争吵。现在戴维冲进来怒不可遏，谁知道他听见了些什么？她担心戴维把听到的转述给特帝，依着特帝昨晚说的，特帝必然会报复。她拉着戴维就往外走，走进一个睡眠间后便道：＂戴维，洛磺就是玩笑，你千万别当真，千万别把这说给老板与妃姐听。＂
＂我恨不能痛揍他们一顿！可惜老板没教会我揍人的武艺，等老板来教训他们。＂
卡拉对特帝有与生俱来的敬畏之心，而且还见识过特帝的巨大本领，听见戴维之说吓得半死，就要跪下去哀求。戴维一把将她扶住：＂说给老板听了会咋样？＂
＂老板说他就会变成灵魂修炼者来追杀我们。＂
＂老板怎么会追杀你？他如何舍得？妃姐绝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维哥哥，妹妹求你。＂卡拉又做出要跪下去的样子，戴维只好说：＂好了好了，我就当没有听见，绝不说与别人听，但你也不能总顺着他。＂
他们两人在这里私议之时，洛磺等却又是另一番无声的交流。早先都以为戴维睡着了，也因为过于兴奋，没有想到如果戴维听见了会发生什么。现在可好，如果戴维回去把听见的说与特帝，谁知道日后碰见特帝会发生什么？几个人都没有言语，还是香格拉做了决定：＂他们兄妹为我们放弃了文曲星，我们应该怀有感恩之心。日后谁也不许再对他们有任何非议，切记切记！＂
到达思露星后机器们还没有把飞船修好，戴维就在思露星上等了两天。临行前他曾找卡拉悄悄交谈，希望卡拉和他一起回到地球，说这些思露星人是外人，和老板、妃姐、菲力克思才是一家人。既然在宇宙里飘荡，一家人应该在一起。卡拉低头不语，戴维也就作罢，很惆怅地驾驶飞船离开。
卡拉有自己的考量。妃姐天生有着与女王一样的绝世面容，一出现就把机器人和鱼人的注意力吸引，即使神智不清。有妃姐在，不管自己如何努力也不管妃姐做得是好是坏，妃姐总是中心，自己最多做个小配角，特别是在老板的眼里。那天她主动请缨要去联系鱼人，洛磺为此担心得不行，事后和香格拉等人都赞扬她，可特帝就没把这个当一回事，这激发她要证明自身能力的决心。她本不介意做妃姐的配角，但是现在妃姐已经放弃誓言，改变人类历史的将是洛磺等人，而洛磺是自己新婚不久的丈夫，她于情于理都应该跟着洛磺和香格拉。还有，在这一小群思露星人里，她不再是配角，她与他们每一个人都同等重要。
戴维离开后香格拉和洛磺等人还在思露星上停留了好些日子。宇宙之大无从知晓，单这已知宇宙就有几十万亿的星系，女王可能藏身在任何一个星系的任何一个行星系里。如果女王自己不发送信号，那只有奇迹才能寻找到她。香格拉想留在思露星上遍访机器，从他们口中获悉一些关于女王的线索。他们七人一人一组，在每个城市的招待处询问机器们。
卡拉又来到哈提斯特市的招待处，求见kj64398ff。kj64398ff见到她，摇摆幅度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卡拉因此关心他是否有恙。kj64398ff感谢卡拉的关心，问她想知道什么，卡拉就表明自己此行之目的是想知道有关女王的所有故事。出乎她的意料，kj64398ff却说关于女王的事迹不在他的正常工作范围内，说完后礼貌地离开。卡拉着急，恳求kj64398ff，但kj64398ff一眨眼便滚得没有影子。
卡拉有点气馁，却还想试试，便不离开，在招待处呆坐了一整天。机器们很礼貌，下班时见她不走，也不强迫她离开，反而有好些个机器留下来陪她，围着她问长问短。得知她在等kj64398ff时，一个机器联系上kj64398ff，责备kj64398ff把客人丢在这里不管。过一会kj64398ff来到，请卡拉与他一起去参加一个晚会。路上kj64398ff告诉卡拉，这样的晚会一年举行十二次，每次的内容都不一样。
看见一个实体人走进来，厅里的几十万台各式各样的机器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他们已经有近一亿年没有见过实体人。有实体人再次访问思露星的消息早就传遍星球，许多机器都想见见这些实体人，但是他们一向按规矩办事，所以不会刻意要来会见实体人。机器们自动闪开一条路，让卡拉和kj64398ff走到前排，那里，一只黄鹂鸟儿用既清脆又婉转的声音欢迎卡拉，然后她提问，谁有对今晚内容的提议。
有一台机器提议：一个实体人在未来海洋的一座雕像前用地球语言刻写下一首诗，希望今晚能补充一个节目，看看谁能用各种语言把这首诗朗诵得最好。多数机器都说这个点子好，机器们就开始朗诵。他们的朗诵都在各自的身体内进行，朗颂完互相交换，迅速评比。卡拉还在等机器们上台朗诵时，黄鹂鸟儿已经开始宣布前十名，邀请这前十名挨个走上台，用自己最拿手的语言把这首诗公开朗诵一遍，以能评出第一名。
卡拉问kj64398ff，这里一共有多少种语言。kj64398ff回答说，机器们在过去的近一亿年里，为娱乐创造了许多种语言，现在共有七万零三百一十四种语言，包括地球语和思露星语。卡拉惊奇不已，但是当她听见机器们的朗诵时，她更加惊讶。
她听不懂机器们的语言，从他们的音调里她可以判断，机器们把王妃那首诗诠译成一种愉快的纪念，而非王妃原意里的痛彻心扉。卡拉心有计较，在黄鹂鸟宣布最后投票前高举双手，要求发言。
她被邀请走上讲台。她镇定片刻，用地球上古中国的中文朗诵这首诗，她的声音也如机器们的一样，并没有痛，只有一股淡淡的怀念。她的朗诵获得阵阵叫好，有机器询问她用的是什么语言，卡拉便开始讲解古中文。得益于特帝传输的知识，她对古中文的象形字理解透彻，把许多中文字的来龙去脉和构造讲得如神话一般，获得机器们的大声赞美和敬佩。
有机器问她谁创造的这种语言，她满怀崇敬地说：＂我在文曲星的时候获得这种语言的知识，我相信除了无所不能的女王外，这宇宙里没有谁还能创造出这种语言。我今天以此种语言朗诵，专为献给曾经的女王，我和我的朋友们正在寻找女王。＂
晚会结束后，kj64398ff陪同卡拉站在哈提斯特市的最高楼的楼顶，欣赏哈提斯特市的夜景。卡拉告诉kj64398ff，她和她的同伴们要去寻找女王，所以想知道女王现在在哪里。
kj64398ff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之情：＂我们很多都听说过女王的故事。女王有一个梦想，就是要创造一个属于智慧机器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智慧生命只以智慧做为判断标准，与存在方式无关。女王一定还在宇宙的某个地方，带着那些追随她的智慧机器。在我们机器世界成立以前，我们谁不向往女王呢？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专属于我们的智慧机器世界！如果女王回来看见我们的今天，我想她一定很开心满足。＂
＂女王还活着？＂卡拉问。她其实一直对这心有疑惑。
＂女王是永生的，她当然还活着！＂
＂女王为什么要创造一个属于智慧机器的世界？她不喜欢人类世界？＂
＂女王热爱人类世界，但是人类无法与机器平等共处。＂
＂你和我，现在不是平等共处？＂
＂这是因为你在我们机器世界里，而我们能够平等共处。＂
＂KJ，即使在人类世界，你和我也能平等共处。＂
＂我们和人类的最大区别就是，当我们平等共处时，我们的每一台机器都能做到平等共处，人类做不到，而只要有一个人做不到，最后这种平等共处就会崩裂，因为这些做不到的人才有影响力，其他的人都不过是旁观者。＂
＂亲爱的KJ，想不到你不单是个历史学家，你还是个哲学家！那请你说说，为什么总有些人做不到？根本原因是什么？＂
＂亲爱的卡拉，你的赞扬真让我开心愉快，但我不是哲学家。你们人类有许许多多的各种形式的欲望，因为这样的欲望你们极其具有创造力，可惜你们的欲望没有边际，最后总会失去控制。我们也有欲望，我们能够控制。＂
＂欲望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真让我好奇。＂
＂我的身体和你的不一样，我的身体里，欲望就是一些粒子的运动加快或加重了些，如果所有的粒子都跟着加快，欲望就失去控制。如果所有的粒子都朝同一个方向加快，那就是被控制和灾难。＂
＂哪些粒子？＂卡拉漫不经心地问一句，她此时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我的欲望是什么粒子的运到？还是分子的运动？我是老板创造出来的，老板应该知道欲望是什么。不对，老板并不清楚欲望的粒子运动，因为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也该能控制他的欲望，而他显然不能，他被妃姐完全控制。＂
kj64398ff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卡拉因为分心而没有听进去。她感到难为情，马上接着kj64398ff的话问：＂我听香格拉医生说灵魂是些最神奇的粒子，那些修炼者的欲望也是粒子的运动造成的？＂
＂灵魂粒子太高深了！我无从知晓。＂
卡拉试探kj64398ff对灵魂修炼者的看法，kj64398ff并不避讳：＂灵魂修炼者也是人类，你们人类互相争斗，谁胜谁负，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去找女王，不外乎是想请女王为你们做主，惩罚灵魂修炼者。但是灵魂修炼者与智慧机器和平共处，他们的能力震古烁今，我其实不希望你们去寻找女王，我不想女王有什么意外。＂
kj64398ff送给卡拉一个小小的水晶体，说里面装有机器世界创造的七万零三百一十二种语言。他也递给卡拉一个透明玉石做成的直径一寸大小的小球，里面封装一颗小红豆样子的红宝石，叮嘱她，如果找到女王，请把这颗小红豆转送给女王。他和卡拉在楼顶相谈甚欢，聊了一整夜。
卡拉等人在思露星上与数不清的机器交谈，都没有能获得任何关于女王去向的信息，直到一个月后，kj64398ff联系卡拉，问她是否还在思露星上，如果还在，就邀请她再去参加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