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德施泰特）
526） 边境迹象
1946年5月7日。乌苏里江。虎林县，虎头要塞。
这是日占时期，关东军为抵御、或者进犯苏联，强征中国劳工修建的一系列钢筋水泥结构的大型筑垒地域。
这批要塞沿乌苏里、黑龙江，在3000公里国境线上重点分布，从东段东宁、绥芬河、虎林，到中段富锦、黑河、呼玛，直到西段海拉尔，共几十处，坚固程度不等。
抗战胜利后，华北联军陆续从日军或苏军手里接管要塞。但因为是非备战方向，进驻的只是低级别的“边防守备队”。武器，则多是日式火炮枪械。随着边境气氛微妙变化，驻守兵力换防为第3兵团“要塞旅”。纵队副司令胡奇才准将兼任旅长。
近来他常接到前沿哨兵报告：江对岸苏联小城达利涅列琴斯克附近的铁路日夜奔驶着列车，十分反常。
各要塞旅此时按编制，需接受北满军区和第3兵团的双重领导。胡奇才于是把情况分别报上去。
北满军区答复：“友军正常调动。切忌挑起事端。”
3兵团答复是：“密切监视，随时上报。勿轻举妄动。”
口气不同，处置相似。
胡奇才命令战防炮营，为新获得的6门88mm反坦克炮构筑阵地。又把几门“喀秋莎”藏进饶河一带密林。
527） 尘头大起
同一天。甘肃，嘉峪关西。国军前进机场。
开春时节，大西北的风沙仍时而肆虐。
从西安调防过来的机场守备团参谋胡徒丹上尉，正对勤务兵发牢骚：战争年代，他的晋升何其缓慢！同期入伍的蓝干事都晋升少校啦。还是咱马屁术学得没人家好哇……
“老胡！俄把球你，焊在这儿谝闲传！一天天把你闲的！”蓝主任说到就到，风风火火闯进来：“赶快撤离！个驴日的老毛子进攻了！”
“慌什么慌什么？说明白点！上峰还没下命令呢！”
“星星峡守备团，被包围了！侦察机发现玉门安西一带，戈壁滩上尘头大起！那分明是装甲部队哩！安西前线只能靠谢代蒸那个怂师，哪里挡得住？赶紧收拾东西！”
“安西？那也还400里地呢嘛！哪儿就到了？急成这样？”胡参谋嘴上说着也不由起身，纸片洒一地。
“400是华里！人家是坦克！两天就轧了你鼻子！你咋？你想当俘虏哩？找你家胡长官去？”
“你给我住嘴！胡长官落了难，看把你乐的。好歹在人家手底下吃过粮不是？”胡上尉弯腰收拾保险柜，又缓和一句：“我说老蓝……主任呐，咱不等等上峰命令？”
“上峰甚哩上峰？把你个糊涂蛋，俄今天就是上峰！”蓝信发少校一边取下墙上图纸一边说，“俄这是提前传达哩，为你好，你懂不？联队航空站的命令，随后就到！你懂不？把你个不知好歹的，怨不得升官慢……就是个笨哩。”
胡徒丹一边捆扎文件一边嘴里还是不服：“嚯嚯？‘俄今天就是上峰’？官大一级压死人呐？……看把你神气的，跑这儿抖威风？哪天弟妹一来，别又跪了搓板啊？”
“口水咽肚里吧，馋死你！谁个让你娃娶不上个媳妇……”
说话间，远方传来隆隆爆炸声。
……同日。绥远前哨，百灵庙。
瞭望哨的报警枪声，惊醒了地下窝棚里沉睡的那顺排长。
他愣一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
窝棚里有两个兄弟也醒了，正竖着耳朵聆听。
那顺他爹是个蒙古族，娘是个山西“走西口”过来的汉人。他原在傅长官手下35师当骑兵，前些日子战马打死了。董其武师长命令他们改为边境守备队。
那顺钻出窝棚张望。一看可不得了！庞然大物的坦克正向哨所瞭望台撞去，3层楼高的圆木架子咔嚓一声就倒了，开枪报警的哨兵一骨碌滚落履带下。后续坦克眼都不眨就碾过去，居然连一点栽歪都没有……好么，不吭不响就摸上来啦！那顺大喊：“弟兄们抄家伙！”随即跳进单人掩体，抓起长条箱里的巴祖卡火箭筒。
一串子弹打得他四周冒起一片烟泡。
528） 并不焦躁
西安。临潼。1946年5月。西北战事逐日吃紧，委座重新莅临这个他本不愿再次涉足之地。
10年前那场意外变故，扰乱他多少宏大计划！每每想起就觉得那些当事人的不可饶恕。但眼下不同了。身边是御林军：杜、汤两大兵团；头上，有国军庞大机群。而身份～抵御侵略、矢志报国的民族领袖，这一切保证了那段“西安事变”的历史不会重演。
兰州战区长官薛岳上将几次发来告急电报：
苏军正以凶猛势头，突破河西走廊，节节进击。半个月里，克酒泉、下张掖，兵锋直指武威。看来这一路苏军够猛。它的司令官竟是崔可夫！这是5年前担任自己顾问的苏联武官噢。他甚至还会说些汉语～且了解中国、也了解本人…果然世事难料！
另一路由马利诺夫斯基指挥，从蒙古南下，攻占了包头、河套平原，正在归绥城下激战。傅作义千呼万唤，要求增援。除了调给他一批晋绥军旧部，委座没有富余兵力增援。
李宗仁部刚刚归国休整；龙云的滇军也是这个借口～且情有可原，毕竟远航归来，和家人团聚也要给点时间嘛。至于已回国的几个驻日占领军，委座可舍不得。74师、38师、22师这些久经战阵、辛苦装备的王牌师，是自从淞沪会战损失掉那些德械师之后，重新呕心沥血攒起的家底，还指望派上大用场呢。他们正和关麟征52装甲军一起监视华北共党～以防不测。委座心情并不焦躁。绥远沦陷又怎样？兰州沦陷又怎样？对中国只是疥癣之患、肌肤之痛。
中国的重心不在那里！即或日本当年拿下满州拿下华北，拿下南京武汉，又怎样？还不是乖乖吐出来！
委座坚信，会有第3次世界大战等着他。他的政权，要靠战争巩固。他的江山，必会浴火重生。
这个古老民族是个苦命的民族，而且人口已经太多太多……
529） 内部指导
兰州方向，战云压城。委员长给予的内部战略指导是：逐次抵抗，有序撤退，相机转进。
面对苏军咄咄逼人的势头，硬抗势必吃亏。这他早有对日作战之体验。国军向来不缺少防御和“转进”专家。作为幅员辽阔的大国，中国也不缺少回旋余地。把敌补给线尽量拉长到使它难以为继，养精蓄锐的国军将士再动手不迟。之所以叫做“内部原则”，是因为这些指导不能公布。只能暗中昭示薛岳等少数前线将领。战略指导，别人可以顺嘴随便说，但领袖不可以～民言可畏呢。
老百姓以为，将士之责就是守土，国土沦丧就是失职～他们把战争看简单了。战争是以胜利来衡量的。没有实力，在不该拼的时间和地点拼光了，拿什么去获取最后胜利？
所以委座打算到前线看一看。这个时候在兰州露面，国际国内，都会引起巨大反响：中国在抵抗！委座在最前线！这本身就是几十个师的力量！……那么美国该怎么办？共党该怎么办？你傅作义又该怎样作？题目就这么简单地端到他们面前。
此外还可以给敌人一个错觉：国军会在兰州与他们决战。实际上我虚晃一枪、金蝉脱壳。撤到天水关以东～陇海铁路尽头※，依托那里地势天险和运输便利，趁苏联坦克洪流阻滞山谷、无可奈何之际，在麦积山一带，挡住攻势。然后持久战，坐守待变。※当时陇海铁路只通天水。兰州段尚未通车。
咹？共党还在拖？拖吧，拖得越久，在全国面前丢分越多！这次够他们难堪了。昨天它的南京代表林伯渠还辩解：朱毛管区内并无战事，确保着一方国土安全；至于西北和蒙古，那本该由国府负守卫之责……结果呢？激起舆论界一片呼声：
打倒分裂主义！打倒新军阀！中华一统，反对卖国！反对装聋作哑……共党，政治上完全处于守势了。
国际方面，路透社、合众社、美联社，也是一片讥讽之声。更不要说南洋华侨～那些愤激的言论。
哦呀。雨农遗计，庐山庙算，今朝始验！
如果他们敢于明目张胆，勾结苏联，进犯内地，那么“20世纪吴三桂”的帽子早已备好。青史秉笔之下，海内四方之地，沈阳必遭舆论唾弃，人心丧尽，无以立锥！
而美国也必然出兵。咹？那么就大打出手。甚至关于原子弹的《新租借法案》出台也未可知哟。
530） 代劳出征
昨夜闺中，委座把自己几条妙算向夫人娓娓道来。
灵慧睿智的夫人不禁大赞高明。尤其赞赏“危难之际，巡视兰州”的壮举～堪与斯大林1941年11月红场阅兵相媲美，夫人自当陪同。
美中不足是，次日晨起，委座便受凉发烧、咳嗽不止。保健医官用尽措施，两天过去，仍未见好。
眼见西北局势一日紧似一日，难免令人起急。夫人来到病榻前：“达令，这样可好？我代你出马，兰州走一遭！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今番美龄代夫阅兵！相信不会让你失望！或许更有效果～激励士气，鼓舞国际！至于你要告诉薛岳的那些锦囊妙计，我会一字不漏转达！”
蒋公头敷冰巾思衬半晌，面露喜色：“夫人代劳出征，实乃国家之幸！中正不胜感念！请嘱咐薛伯陵：转进有序。你务必速去速回，不可稍有差池。中正专候夫人凯旋，同返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