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儿明白现在去见王侍郎自己肯定就走不了,手里拿着装着细软的包袱,屋里放着供状,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金儿只能用眼神求助雅儿,雅儿摆摆头示意金儿附近还有其他人。
金儿只好对小厮说:“走吧。”
小厮在前面走着,离王侍郎的书房越来越近,金儿心里越来越慌,突然雅儿用脚重重地踩在了金儿的脚上,金儿大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厮回身问道:“夫人,怎么了?”
金儿明白这是雅儿准备动手了,说道:“崴脚了,你过来扶我。”
小厮没起疑,赶紧弯腰准备扶金儿,雅儿一掌切在小厮的脖子上,小厮被一声不吭打晕了过去。
金儿和雅儿一起把小厮拖进草丛,然后快步走向后门。
王侍郎醒得很晚,醒来后发现头痛欲裂,于是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到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王侍郎模模糊糊记得昨晚有个女人给自己灌了一壶酒,但好像不是金儿,于是叫小厮去唤金儿过来问问,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金儿没来,到把大管家等来了。
大管家一进门就急吼吼地叫道:“老爷,出大事了。”叫完把手里的麻纸递给了王侍郎。王侍郎看完眼前一黑,感觉天要塌了,连声说道:“快,快,备车。”
雅儿带金儿出了后门上了马车,侍卫正准备赶车走,雅儿突然喊道:“等一下,你留下跟着我,你带她先走。”
雅儿决定留下来是因为她以前参与过几次刺杀行动,一般执行这类行动,事先都会准备几个备用方案以防不测。其实在雅儿看来,李世民看似缜密的布局实际非常业余,你怎么就知道王侍郎一定会去找窦尚书?万一他直接去找太子或者尹阿鼠呢?怎么提前会连一个备用方案都没有?把人都布置在窦尚书府邸万一王侍郎根本不去那儿岂不是意味着等于整个行动计划全盘落空?但是对于李世民的决定,雅儿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反对,于是只好临时把自己留下来做为备案紧盯着王侍郎。
雅儿带着留下的侍卫一起绕到前门,没过一会儿,只见王侍郎府里冲出一辆马车和四名骑马的护卫。雅儿和侍卫跟了一会儿,雅儿已经可以肯定王侍郎不是去窦尚书府,因为窦尚书住在靠近西市的延康坊,方向都不对。
雅儿问身边的侍卫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刘旺。”侍卫回答道。
“刘旺你现在立刻回王府告诉秦王情况有变,我去截杀王侍郎。”雅儿说道。
刘旺说:“我跟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把握。”
“绝对不可以,如果我失败了而秦王又完全不知情,整件事就有可能完全逆转了。把刀给我,你快走!”雅儿心想,如果自己没有成功截杀王侍郎并且把证据留在他身上,之后杀粮商的行动就会变成一次莫名其妙的行动,因为没有人会联想到与户部的贪墨渎职有关,太子一派完全可以从容应对反咬一口。只能拼了!
刘旺把刀递给雅儿,说道:“你保重!能拖就拖,我尽快带人回来。”
雅儿等刘旺走后立刻掏出一块面巾把脸蒙上,然后快速跑到和王侍郎马车方向平行的另一条街道上,一路狂奔赶到了王侍郎的前面,然后翻身上了房顶。王侍郎的马车从下面经过的时候,雅儿一跃而起,手中横刀直直地劈向马头。马当场翻倒在地,带着马车一个侧翻把王侍郎甩出了车外,雅儿手中的横刀已经嵌在了马颈里来不及拔出,干脆弃刀从身后拔出惯用的水刺揉身而上,将水刺刺入了王侍郎的心脏。王侍郎的侍卫开始有些慌乱,但很快围了上来,几把刀一齐砍向雅儿。雅儿没有躲闪,而是抱着王侍郎在地上打了个滚,顺手把自己怀里的东西塞到了王侍郎的怀里。等事情办完,雅儿发现左臂和右腿上各中了一刀,血如泉涌。这还是因为王侍郎的身体挡着让他的护卫们投鼠忌器没敢下死力,否则这条胳膊和腿就直接废了。雅儿站起来,背靠着墙,慢慢地向马车相反的方向挪动,四个护卫围成一个半圆缓缓地跟着。侍郎是下四品的官员,朝廷是不给配专门的侍卫的,因此王侍郎的护卫其实就是王侍郎自己花钱请的护院,这也就注定了他们本身的武功不见得有多高强。雅儿一边移动一边说道:“王侍郎已经死了……你们谁先上我就跟谁拼了。”
雅儿的话包含了两层意思:一,王侍郎,你们的衣食父母已经死了,你们没饭碗了,用不着拼命了;二,但是如果你们还想拼命我奉陪,我会专门对付第一个向我出手的人,确保跟他同归于尽。
雅儿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四个护卫相互看看,然后其中的一个人说:“我们不打了,但是你也不能走,等官府的人来。”
雅儿知道不可能争取到更好的结果,因为王侍郎死了,自己再跑了,这些护卫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行,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自尽。
街上围观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也有人跑去报了官。雅儿把水刺咬在嘴里,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先把大腿上的伤口札了起来,这样血流的速度会慢一点,然后继续跟四个护卫对峙着。
街的尽头已经出现了一队金吾卫,领头的旗官大声呵斥着:“闲杂人等赶紧让开,都让开。”此时街的另一边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大喝一声:“挡我者死!”手中的横刀脱手飞出,旋转着飞向四个围困着雅儿的护卫。当头的两个护卫下意识的举刀格挡,但是没有用,手臂连着刀,都一起被砍断,咣当掉在了地上,另外两个护卫吓得楞在了当场。
雅儿没想到李世民会亲自来救自己,拼尽最后的力气飞身上了李世民的马,然后紧紧地搂住了李世民的腰。
李世民正在愤怒和懊悔中,这样的失误如果不是因为雅儿的临变能力予以化解,整件事情就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笑话。因为手里的证据如果由自己直接交出去,那就等于跟户部、尹德妃、太子直接开战,不交出去的话,那么杀粮商之事则可能激起民愤,所以整个行动的关键还是要借王侍郎的尸体把证据交出去,也只有王侍郎亲自携带在身上的证据才会有最强的说服力,让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最后不了了之。震慑就好比一把悬在头上的剑,不落下才会有妥协,落下了,就是战争。李世民觉得自己过去自信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实在不能原谅自己,因此在听到刘旺的回报后,来不及做出另外的安排,直接蒙上面跳上一匹马亲自赶来解救雅儿。
李世民带着雅儿一路狂奔,已经引起了路人的关注,如果现在回王府,那等于是直接告诉别人这事儿是我秦王干的,正在犹豫该去哪儿,听到雅儿在背后说道:“前面的街口向右。”
李世民记得自己逃离的方向是向西,向右转方向应该是转向朝北了,李世民在雅儿的的指点下到了一座民宅停下,打开门,一掌重重地拍在马屁股上然后搀扶雅儿进了院里,关上门。雅儿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接近虚脱的状态,小声说了句:“屋里的床下有地道。”,之后就晕了过去。
李世民把雅儿扶进屋,放在床上,在雅儿的身上摸了摸,果然有伤药,于是去院子的井里打了一桶水,把雅儿的胳膊和大腿上的衣服撕开清洗了一下,敷上伤药,用布条扎紧,然后出屋外清理了水桶,再返回屋里从屋角的柜子里给雅儿找了一套常服换上,又把雅儿的旧衣服撕成几条,把雅儿背起来绑在背上,剩余的衣物系成一个小包挂在腰间,掀开床板,走入地道,又返身尽量把床复原成原来的样子。
地道很长,李世民背着雅儿走了很久终于走出地道。地道的出口在另一间民居里,李世民打开院门朝外看了看,发现院子不远处可以看见东宫巍峨的城墙。李世民心想:这里以前一定是专门为东宫传递消息的通道。
李世民带上院门,就近找了家车马行,谎称自己是秦王府的管家,向车马行租了一辆大车,接上雅儿后,直奔秦王府。
长孙无垢已经从刘旺那里知道了雅儿的英勇,因此立刻从李世民手里接管了雅儿。长孙无垢一连串地吩咐道:“赶紧去请杜大夫过府,吩咐厨房煮一锅人参红枣汤,她需要补气补血。”李世民沉默地看着,突然大声叫道:“刘旺!”
“王爷!”刘旺进来行礼道。
“为什么是她去行刺而你回来报信?你还是个男人吗?”李世民质问道。
刘旺噗通跪倒在地说道:“王爷恕罪,卑职没想那么多,只顾听王刀人的命令了。”
李世民说道:“刘旺你记住了,我最忌手下之人在战场上贪生怕死,自己去领三十军棍,下不为例。”
“是,王爷!”
刘旺退出去的时候正好和阴飞擦肩而过。
“外面传来消息,王侍郎被人在东城刺杀,所以我们撤回来了。”阴飞禀报道。
“阴飞,你回来得正好,带上你的人跟我立刻一起去左候卫府。”李世民想在李建成之前赶到左候卫府,免得李建成给左候卫府施加压力把事情彻底隐瞒下来。
如今长安城的街铺巡警都归左金吾卫中郎将领左金吾卫左翊翊卫负责,而左金吾卫的最高长官是左武候大将军,申国公,安修仁。此人和他兄长安兴贵一起打败了李轨,收复了河西,立下大功,因此深得李渊器重。但安修仁属于中间偏太子派,与李世民的交情不深。李世民抢回雅儿的时候已经见到了金吾卫,因此可以很肯定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安修仁。
李世民赶到左候卫府门前的时候,见太子李建成刚好进左候卫府,于是对阴飞吩咐道:“你快去刑部衙门,让刘政会立刻赶过来,告诉他直接向左候卫府要人。你对他说,金吾卫只负责治安,审案子还是要靠刑部。”
这刘政会时任刑部尚书,邢国公,李世民与他有大恩。当年刘政会驻守太原时被刘武周抓了,坚持没有投降,因此被打入大牢准备处死,是李世民收复太原的时候把他解救出来的,因此对李世民感恩戴德、唯命是从。
李世民走进左候卫府,安修仁正在跟李建成叙话。安修仁赶紧出迎两步说道:“怎么此事同时惊动了太子和秦王。”
李建成也问道:“二弟怎么来了,莫非这事跟你秦王府有干系吗?”
李世民冲李建成拱了拱手说道:“跟秦王府没干系,但跟尚书令有干系啊,朝堂命官被当街刺杀,我这个尚书令如果不弄清楚状况万一皇上问起我来,我该如何担待?倒是太子你怎么也来了?难道此事跟你东宫有干系?”
李建成楞了一下,回答道:“我也是怕父皇问我,跟你一样,来了解一下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