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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记事(311) 棚户人家
文燕到重庆的时候正值寒假,母亲还没有换工作,她就到文芳那里借住,天天去食堂蹭饭。蹭到后来,有人注意到她不是本校学生,便向老师反映。老师找文芳了解情况后,并没有下“逐客令”,但文芳不敢让文燕再去食堂,而是每次多打点饭菜带回宿舍吃。
文芳进了复旦中学以后如鱼得水,不光成绩优秀,还发展了体育运动,个头不高偏爱打篮球。她剪了个短发,看着跟假小子似的,全没有当初被幺爸赶出家门时的可怜相。文燕与她生活了一个月,心里既羡慕又无奈。自己没她的聪明和好运,未来到底在哪里——这个童年时代从不去想的问题,现在就像大蛇一样把文燕箍得越来越紧。
母亲的新雇主是肖家沟小学的陈老师,他寒假回老家了,所以开学以后她们才能搬过去住。陈老师人很不错,本校没有名额,就帮文燕联系到邻近的菜园坝小学读书。作为交换,文燕放学后会帮着带看家中的两个小孩,这样母亲就可以腾出手来做饭和收拾家务。文燕的小学最后一学期,是在相对正常的家居生活中度过的,她的身体明显好转,鼻血也不再流了。
小学毕业后,文燕又开始倒霉了,因为她要去很远的29中上学。母亲继续呆在肖家沟已经没有意义,于是把她托付给以前的奶妈,自己到别家做保姆去了。奶妈住在曾家岩下边的一片棚户区,都是简陋的竹篱舍。母亲每月给奶妈4块钱,这钱本来够文燕自己吃的,问题是奶妈家还有个不会走路的小弟弟要养活,所以文燕基本上天天挨饿。奶妈倒也没虐待她,主要还是太穷。家里只有丈夫做建筑工挣点钱,但这活儿太消耗口粮,把他喂饱就剩不下多少给娘仨了。
严格说来,奶妈家所在的棚户区并不属于“违章建筑”,地面都统一平整过,没有那种拄了很多拐棍的吊脚楼。民国政府1946年制定的《陪都十年建设计划草案》,规划了“高等、普通、平民”三种住宅区,“下曾家岩码头坡上”就是其中列明的一处平民住宅区。只不过“平民”类同于“贫民”,住宅区里都是用竹竿、竹篾绑扎而成的出租棚屋,几年下来就变得污朽不堪。抗战期间,“陪都”涌进了大量外来人口,对于穷苦百姓而言,能有一个栖身之所就不错了。
这种棚屋省钱易建,因此遍地开花,但是火烧连营的危险也不小。1949年9月2日,重庆朝天门着了一把举世闻名的大火,把成片的棚户区烧了个精光,死三千,伤四千,四万人无家可归。火灾第二天,文燕恰好跟着干姐去她家玩,从李渡坐船过长江,只见很多小船都在打捞从重庆漂下来的死人。到了涪陵,干姐带着她去较场坝,里面摆满了遇难者的遗体。身上有钱有首饰的,给换身好衣服,没钱的就一张席子裹了。和尚道士在旁边勤奋地做着道场,也不知能够成功超度多少亡灵。
文燕来曾家岩的前半年,附近一个化工厂失火,烧毁了480多间房子。不过那片棚户区离奶妈家还有一段距离,没有蔓延过来。大家虚惊了一场,接着过自己的生活。对于文燕而言,最要命的不是火,而是水。这房子北边有一条排水沟,她带着小弟弟睡在外间。床铺紧挨水沟,只隔一道竹篱墙,潮气很重。加上这个弟弟天天尿床,被褥总是湿漉漉的,几个月下来,文燕的腿就不行了。
每天清早起床,文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厨房揭开锅盖,看看有无剩饭。如果有剩饭,就加水煮了。先吃一点当早饭,再找个大碗盛出,夹块咸菜进去,上面扣只小碗,然后用一块大手绢一并兜起,带到学校去。那里有伙房,中午可以热来吃。如果头天没有剩饭,那她只能把早饭省了,问奶妈要一毛钱,中午在学校附近吃。29中校舍有限,采取“半日二部制”,每个班一周上四个半天和两个全天。文燕最怕上全天课,因为赶上奶妈身边没钱,自己中午又不能回家,就得连饿两顿。
那时她腿脚不便,出门爬坡相当困难。棚户区的房子建在山坡一块块台地上,看着就像梯田。台地之间是乱石砌成的台阶,经常被雨水冲刷得残缺不全。文燕在上面摔倒过多次,有两次把碗都摔破了。奶妈知道后虽然没说什么,但文燕心里还是感到愧疚——奶妈很穷,一个碗对她也是金贵的。爬过这片棚户区,路才变得容易走些。曾家岩上边都是好房子,其中就有被称为“周公馆”的八路军办事处,周恩来曾经在此居住办公。文燕虽无游览名胜的兴致,但由于不会再摔跤,对这片“高等住宅区”还是充满好感。
重庆是座山城,爬上曾家岩就可以走“上城马路”,往东经过七星岗,到临江门附近的29中,尽管还要走大半个钟头,但都是相对平坦的大道。每天爬出棚户区的这一程,对文燕都是从下层社会爬到上层社会的真实演练,但她并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强烈愿望。她早已没有大户千金的感觉,而接受了贫民女儿的身份。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然而她的腿变得越来越坏。在29中的两个学期,她基本没有上过体育课。别人在操场上运动,她只能呆在楼上看着。她很怀念杨家嘴的生活,虽然那时一样穷困,可她是自由的,能够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奔跑跳跃。
平心而论,奶妈待她并不坏。她有一次发高烧,是奶妈抱着弟弟,带她到旁边的医院救治,花尽了身上所有的钱。奶妈还有一个女儿,很早就送了人,文燕从来没有见过。她吃了本属于这个女孩的奶,如今则要跟着奶妈一起挨饿。倘若文燕相信其中的因果报应,也许她会更加认命,但那份饥饿感并不会由此减轻。
这所房子的东南角支出去一个小间,租给了另外一户人家。那家有一个傻子,因为不招人待见,就被流放到这里。傻子不会说话,也干不了什么活,白天弄几包火柴,爬到曾家岩上边去卖,遇到可怜他的人,兴许能卖出两三包。家里人并不管他,只是每天送些剩饭菜来,往往都是馊的,所以他那个小间就跟狗窝一样,没人愿意进去。傻子应该是这所房子里最可怜的人,但他不懂得自己可怜,或者一直生活在幸福中也说不定。
2021-1-16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烟斗狼' 的评论 : 都是党校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二中是党校,党反倒重视一中。
maplenight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写的很好!赞一个,支持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高一暑假我和同学去考插班生,考丰原高中和台中的插班连招结果和另一位同学考入台中二中,父亲带我至台中市购制新制服和皮鞋,上衣有二套,一套是卡其黄色是上军训课用的,白色是一般时间用的外加冬天夹克,那时军医院里管福利社的老士官因单身,天天上酒家,台湾的酒家是有酒女服务的,大家就怀疑他手脚不干净,于是每月加我父亲八百元要他管福利社的帐,结果也查不出什么来,反倒是我家一些旧的热水瓶被那位老士官更新了,他有些报废品的余额给了我们,那种新型热水瓶用时不用开瓶,上有一按扭,把气压入水就下来了,十分方便.上了台中二中后发现整个学校像一所监狱一般.高墙和向向内弯的电丝网,以后才知为什么.学校有一些旧式红砖楼挺漂亮的是日本人留下来的,在日据时代二中是日人子弟学校一中是台人学校.台中市有一个第二市场也是一样,国民政府接手后,大力资助台中一中,而对二中的资助较小,市场也一样第一市场较大二市场较小,台中还有一渔市场专卖渔货.二年级不分班,一般课程物理化学世界史和世界地理.我的导师教英文的,姓张名斌上海人,长败将军以前有介绍,是个党棍,长帮党做些义工,二中是出名的党校.上军训课时总教官来上,此人姓侯名德正,北平人说得一口流利的闽南语,十分风趣,他就说了一下学校历史六零年代末七零年代初,越战正旺,美军就用军机把美军送往东南亚各国渡假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人生能折腾的时候并不多,老了就不想动了。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到了八零年代初莫三鼻克政府来找他了许诺了许多好处希望他回去,他也不敢回去了,二千年初他女儿进我们中文学校学繁体字.与我相识,他那时与人合作卖一种特制纸张,FAX机和小型收据如加油站加油收据用热来打印.生活的并不好,正好他提到莫三鼻克有铜矿,正好中文学校另一位朋友被强迫退休,那位朋友是搞化工的,曾做过一种叫智石的矿物是铜矿的衍生物用火烧可澎涨有一些特定用途,我就找他去问看他愿不愿意回莫三鼻克去找,他不肯回去,可惜了,其实还有另一椿生意可做,要他肯去才行,那就是鱼刺鲨鱼刺,莫三鼻克有渔场当地人有捕捞大量鲨鱼.可惜了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财过手不取不义,人过手不取不仁。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他跟我说当时五万美金可在里资本,卜京买十幢房子,那时许多华人都要跑留了一大堆莫弊没用,有ー対夫妇没子女就不准备走了,于是大家把钱留给他们,他们就来问他这些钱拿来干嘛?他就跟他们说买货,他们正好有二座仓库,于是就把钱去买货,什么扫帚都买装满仓库,结果隔年,政府宣布发行新币,只允许每人少量旧币更换,那对夫妇因手中大量存货而小发了一笔,究竟人还是要生活的,就得买日用品.他嘛就跟一白人女子说他有办法到美国而那白人女子就嫁给他了.到美后那女人从军去了也离开他了.我估计他就从香港捞了一女子为妻还为他生了三女,我老婆与他妻子相熟聊天时得知他老婆从未回香港探亲,还说他很怕他的家人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呵呵,这还算客气的,要钱不要命,只留下买路财。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他在去大陸之前先到香港.他在香港有位哥哥.帯了一性海蔘乾貨,據他说葡人也吃这東西,海關不識貨,問他是什么東西,他说是豬食,因而不上税,他回莫三鼻克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蔔國雖把游擊隊打垮了,但也無力再支付这么一大筆軍費,因而準備撤出,他也提到了台湾的農耕隊,那時本應撤走,但当地政府看到成果,因而与農耕隊達成一協議把土地讓给農耕隊,于是農耕隊继續留在当地,種植了大批香蕉不但供应本地亦出口至南非,他就曾向農耕隊買过香蕉.後來蔔國政府和平轉移政权给游擊隊,新政府给他们這些蔔人一年時間,要撤随便同時可以帶錢走人,他这時作了一錯誤决定,花了五十万美元向日本訂貨,一年後政府就不準向外撤離,人走可以但不能带錢,有白人乘遊艇逃但被抓,于是造成恐荒華僑亦逃走,他本想買艘遊艇逃,但因風險太大于是与当地政府談判.準備將廠賣与政府走人.他也向政府陳视了五十万美元的收據,政府回覆說给他五万美元讓他走人,他據理力争但政府问他你当初來莫三鼻克帶了多少錢他说五美元,给你五万你該偷笑了,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到处是机会啊,就看心眼活不活,胆子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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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船之後就替日本商杜賣电器,做了一年当地葡商就跟他说,你不如跟日本進口零件在本地组装,税率不同,產品進口五十多扒,零件進口五六扒.這在当時台湾一樣,台湾当時第一批富起來的就是这樣搞的,不过这些人多半是医生,他于是拍电報回日本,日方也無们谓,都是一樣在賣他們的產品,就同意了.于是他在当地组建工廠,一路發起來了,其中發生的几件大事,一是当時黑人組共党游擊隊與葡國对抗,有一葡軍基地被圍那里基地的無綫电坯了無人會修,就找上他了说他是葡藉必須接受征召,他也無法就隨他們的裝甲車去了,修完後送回,二是工廠里有黑人偷零件,他找了当地巫医幫忙,找到黑人住的茅屋当塲人脏俱獲,二是四九年後,他一个人被留在大陸,由姨母照顧几年,他想把姨母接出來.于是和大陸領事館接觸,由于是僑領,被告之周恩來願見他,條件是他不再反共,于是他出發至北京見了周恩來,周说这是件大事要他去廣東省等消息,于是他回到廣州參觀了当時的交易会,據他说里面有很多骨懂在賣都是真跡,價格不貴,他因來辦事未買,後被通知姨母出國護照辦下來了.于是離開廣州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台湾少棒火了多年,我一直看到青少棒,青棒,年年拿冠軍.中南部民眾还賭少棒,那時赢球整村人放炮迎接,輸了整村人罵,風氣搞的十分之差,那時电视台又開了一家為華视是軍方辦的,為方便政战的莒光日學习,在部隊裏除了训練單位外,每週四為莒光日要上电视课程.晚上八點檔的連續劇.我從國中開始看,上了高中就没空看了,当時一些有名的連續劇日後也在大陸播放如包青天.那時电視台的片酬是以出鏡率來算,所有演員一個價,就傳說演包青天演員的片酬與他身旁兩位王朝馬漢一樣,这些人想賺外快就得到中南部参加餐廳秀有中西餐廳裏辦电視台明星真人秀,風行一時,我是無缘去看的.上高中時早餐也变了家裡不再煮稀飯了,土司麵包擦白脱油和果酱,有牛奶喝,不过我了牛奶老放屁,就不再喝了,家附近也開了鞋廠,许多外來人口開始進入門前的道路,有一些人身著大红大绿的,皮膚黑一些,面貌也比較突出就是所谓的山胞了.正好寫一点港台社會黑暗的一面吧,台北有一些百年老店,如明芳館,其實就是妓女户,都是以買賣農村婦女逼良为娼的,七零年代这些人把眼光盯上了山胞,開始上山買山胞女子,给錢给父母左签一纸合约把女兒賣给娼户若干年.这些山胞立即用錢買冰箱电視等电氣品,一時間人肉販子一上山,山胞们立即領著女兒们排隊賣女,一時間山上無適婚女子,香港因無原住民,倒霉的就是一般民眾了,我老婆就曾说过在香港你奢侈的大吃大喝,没人讚你,他日你欠债跳楼亦無人可憐你.港人稱放貴利者大耳隆,主因早期放貴利者背為老印,老印可朵大因而得名,台湾後有地下錢莊性質一樣,你一人欠債不还,家中女的就被質押為娼,男的被追殺.奧劇名伶新馬司曾就因老婆跟人跑了,就到青樓去買一尚為接客的女子為妻,我以前曾說过的在中文學校碰到的老廣華僑情况類似,此人為侏儒身高僅為長人一半卻有一位正常妻子.在與我閒聊時得知,他原藉廣東具体那里不清楚,他家有船四九年時一家搭船走了去了蔔萄牙,在那里上了中小學,大學在日本上的,在日本与一名上海華僑女子成婚,婚後不久妻子过世,父親做的是中國骨懂瓷器生意,次女日後成為日本議員.畢業後应聘为一家日本企業為發展非州業務派他去莫三鼻克,因他懂葡語,他說船到莫三鼻克時当地土著还劃臉鼻孔穿戴野猪牙嚇得他不趕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