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群雄传(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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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扑朔迷离肇谅因福得祸

乌四爷在家睡了个好觉,心里痛快。
跟天合当的买卖成了,价格也算合适。只待晌午去找龚庆有,请他喝点,探探他口风。要是他有意辅佐自己,那就跟他交个底,共谋大业。
起来的时候都快十点了,这得先去府衙瞧瞧,就是那小酒铺子。
还等进门,就被小炮台拦住了。
“四爷,听说了吗,尤知府回乡的车马队让胡子劫了,押车的亲兵一个活口都没留。车马也丢了,郎捕头也伤了,连奉北镖局的田老镖师都没影了。”
啥啥啥???尤仲文往老家倒腾东西被劫了?
乌四爷首先想到的是,尤仲文欠他那两万两银子还能不能还得起。
“听谁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跟你说啊,毛孩子别瞎传话。官府最恨这事。”
小炮台白了四爷一眼:“不信问崔叔,我闲的没事编这个?”
乌四爷有点绷不住了,撩袍襟紧走几步进了酒铺子。
酒铺子里宾客如云,也就七、八个人,但已经坐满了。看四爷进来就有人喊他:“四爷,听说了吗,胡子截杀官军,一个活口都没留。”
另一个说:“郎捕头多好的身手,也挨枪子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四爷在这帮人面前得端着架,不能让人家看出来他啥都不知道。在自己那张桌坐下,崔老板给拿过来烫好的酒。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四爷低声道。
“街上都这么传,奉北镖局也派人出去找田五牛了,看样假不了。”崔老板道。
四爷眉头一皱,心说谁这么大胆,抢东西不说还杀人,杀的还是官军。这伙人了不得啊,日后想在东北称王,这伙人就是心腹大患,忒霸道了。
酒客中又有人道:“四爷,胡子敢杀朝廷的八旗兵,按咱们祖上规制该怎么办。”
乌四爷哼了一声,说话这位肯定是个旗人,还他妈咱们祖上,你算哪个王府的。
“越货是胡子,伤了绿营兵就是谋反。抢东西斩立决,杀官军诛九族。”四爷慢慢道。
众人一片叫好,都觉得这伙贼人算是完了。
四爷等屋里静下来,转过身道:“谁这么大胆,敢跟朝廷叫板?”
此言一出,没人搭腔了。
过了半晌,才有人小声道:“我听人传啊,辽阳界内是高字号的地盘,出辽阳向南是鞍山,那是韦字号的地盘。按理说高字号不会在自己地面打劫官府还杀人,可韦字号的也不会坏了规矩跑辽阳城里犯这么大的案。别的绺子没这么大势力,干不了这活儿。”
四爷倒是不清楚奉天城外有多少胡子,还分几伙。但这人说的有道理,瓜田李下的事谁都明白,难道说还有比这两伙人更狠的角色?
“奉天府发兵了吗?”四爷问。
有人答道:“好像没有,他们都不知道去逮谁。全指望辽阳县围剿呢。”
四爷冷笑一声:“辽阳县那几个歪瓜裂枣遇见胡子都绕着走,还指望他们。”
崔老板在拦柜后面插了句话:“出手如此毒辣,与朝廷不共戴天,该不是革命党干的吧。”
众人一听,这可是个好话题,七嘴八舌的又议论开了……
四爷不知道关外有没有革命党,要是说革命党杀官军还真说得过去。除了这帮反贼,谁会跟朝廷这么大仇,平常盗匪劫财而已,不欠人命。这伙人不像是胡子。
不是胡子只能是革命党,他们劫了尤仲文的财物买枪买炮,自己那点钱哪比得上尤仲文,四爷又开始愁了。

肇谅在高字号聚义厅里面见高才承,甜言蜜语还把大当家的说高兴了。这就要喊柴爷出来,大门口有传话的向空场上喊了一嗓子。
“大东家找姓柴的兄弟,谁认识肇谅肇大爷!”
瞧见没有,传话的懂事,知道大当家的对肇谅有笑脸,喊话时还加了个爷字。
还真别说,台阶下面跑上来一位,边跑边喊:“肇爷是我交的朋友,我就是他要找的柴爷!”
说话间跑上来一人,正是那天路上抢肇谅银票那位。
这位跑到大殿门口,单膝跪地:“禀报东家,小的柴旺,在郑老板手下干活。这位肇爷我认识。”
肇谅一直盯着门口,这位一露头他就认出来了,就是他。
“柴爷呀,找的我好苦啊。”说完还假装掉了几滴眼泪。
柴旺这才把怎么劫的肇谅,抢了他多少银子,俩人又怎么约定投名状的事讲了一遍。还把肇谅夸了一通,整的好像他是个顶天立地,一言九鼎的英雄。
高才承也纳闷,天下还真有愿意当胡子的,就凭这劲头,日后也是把好手。
可再端详面相皱眉头了,这模样不像英雄好汉,怎么看都是鸡鸣狗盗之徒,让这样的上山,有点跌份儿。
肇谅等柴旺说完,又对高才承道:“大当家在上,我可是按着与柴爷的约定行事,今儿我给您报信儿,这一大笔好买卖做不做是您的事,我这投名状可算是交上了。”
高才承没主意了,确实呀,抢了东西送上来算投名状,杀个恶霸贪官也算投名状,给山上报信有大买卖还是投名状。
可这位瘦的跟麻杆似的,山上用不上这样的人,这是个累赘。
高才承斜眼看向二当家,又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这是个暗号,吃完了擦擦嘴,说什么都不作数。但这些话高才承不能说,得二当家说。
二当家一看就明白了,呵斥道:“柴旺,你真是白跟我这么多年。咱们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肇爷是读书人,是古玩铺子的掌柜,满身都是学问,你能让他跟你翻山越岭穿柳毛甸子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旋,有这么坑老实人的吗!”

柴旺闻听这话也明白了,哦,山上不想收肇爷,那好办啊,糊弄他走不就得了。这跟自己想的一样,当初就没想引荐他,谁知道这人死心眼。
“二爷,我哪能不知道您和东家最看重读书人,不忍心看他跟咱们受苦。我当初也劝了,跟肇爷说的也是活络话,没接他上山。现在当二位当家的面,我把那一百两还给肇爷,咱们的事就算了了。我这谢过肇爷了。”
言罢对着肇谅深施一礼,又伸手进怀里掏银票。
肇谅那是聪明人,眼前这点事一下就看明白了。怎么着,我差点让那娘们儿打死,把命都豁出去了,你们卸磨杀驴,得了信儿就跟我没瓜葛了。门儿都没有啊,爷还就在你们这养老了。
“我肇谅诚心诚意想跟各位英雄好汉一起除暴安良,高老板那是盖世英雄,在下有幸见上这面,心中更是欢喜。真佛我都见着了,能不留下修行,再出去走邪道吗!”
好嘛,当土匪不是邪道,别的道都不能走。
“在下不才,虽不能与林冲相比,可你们也不能效仿王伦把我打发了呀。”
肇谅这番话戳肺管子了,土匪最恨的就是王伦,气量狭小嫉贤妒能。肇谅用王伦比拟高才承,高才承脸上可挂不住。但他也没见过这模样的林冲。
高才承心想这人留着没用啊,再说他送这信儿也没什么用。打劫尤仲文的财物都事先安排好的,我把他逮来只想看看谁胆子这么大,敢撞我的警钟,没想到还让他赖上了,这人不太好惹,话太多。
想到这又看看二当家,二当家也瞅着他呢。您瞧瞧,俩土匪头子让一当铺掌柜的给难为住了。
俗话说话是拦路的虎,衣服是渗人的毛。肇谅话都说到这儿了,再把人往外推恐难服众。
这时候就得二当家的给找台阶,于是郑二爷说话了。
“东家,这位肇爷豪气干云,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虽说体格单薄了点,可一身的好学问,日后咱们得了古玩字画让肇爷给掌一眼,也免得让人家蒙了。再者说,哪天东家您高兴,开个古玩铺子,像肇爷这样的好手哪找去呀,是不是呀。”
这话就是台阶,高才承得借坡下驴,也正是今天这话,日后天合当就倒了大霉。
高才承哈哈大笑,捋着胡须道:“二爷说我心坎上了,我才刚也是试试肇爷,他要稍微退缩那么一点,我是决不留他。这样,肇爷今天就算入伙了,先跟着二爷跑买卖,以后咱们要是开铺子,肇爷就去做掌柜,肇爷你意下如何呀?”
这还用问吗,肇谅都要乐颠馅了。
山上留下自己了,还跟着二当家,这身份就不一样了。大当家的还有话,以后开买卖自己当掌柜的,天下哪有这么有前途的土匪,大福分啊这是。
肇谅跪倒磕头谢山寨收留,二当家连忙相搀。又叫人预备酒宴,给肇谅接风洗尘。
一伙人从中午喝到晚上,席间高才承问肇谅是怎么认识连升的,酒后还吐了真言,肇谅要是不能入伙,也决不让他活着下山,因为他知道连升的秘密。
肇谅是一会惊一会儿喜,身上就跟打摆子一般。喝到将近半夜,二当家才喊散席,明天还有大活。
给安排了间房,肇谅就睡了。
睡到刚过半夜不一会儿,却听见窗外有人大喊:“别让肇谅跑了,他是卧底 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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