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兵进城的时候,我们都在酣睡中。

 

八月十五刚过。北边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吵醒了大家,我们聚集在院中看着西北边火红的光和黑烟。默不作声。我冷得直打寒颤。

 

我的公公仁先生安排何叔带着家里的幼弟孙辈女眷先走了。妈妈跟着他们一起去负责照应孩子们。爸爸的同事们能走的也走了。我和家明回到我家里。琴南把父母姐姐送到乡下折返回来,他放不下他的新苗。琴南不走家珍就不走。爸爸也赞同不走,一是我们家世代是本城人,二是爸爸留学日本,自信一介平民百姓,即使日军进城也会安然无虞。他把本家所有亲戚都叫来集中在我们家,姻亲们也来了。我的同学回来过中秋节的有些还在逗留。我们已知道了消息,日军已经攻下了周边11县,分两路从西边东边打过来了。仁先生与何团长,特派员宋先生商议抵抗,召集民众召开抗日动员大会,誓与城共存亡,让城内士兵和老百姓一起,把4个城门关上,用麻袋装上沙土把城门堵死。他领着县政府的下属们,沿街逐户地动员妇女们,烙好莜面大饼,做好守城准备。凌晨时分仁先生和团副顾平章弟顺章,表弟邵含章汉章兄弟上了城头,早上家珍带着一些妇女去送饭。久久不见家珍回来,琴南跑出去找,爸爸也出去了。嘱咐我们守好家。

 

仁先生带着几个随从两个多时辰后仓皇跑回来,说城破了,南城门打开了,要大家赶紧走。能走一个是一个,谁都不要等谁。大家慌了。我们决定逃。什么都顾不的了,大大小小拉着带着拼命向南门跑。我和家明拉着手一起跑出去,和仁先生他们转眼就散了。四处的人都向南跑,乱成一团。路已经水泄不通,看着到城门口无望,只好又折回来向西跑,两边冲撞着,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家明想扶起我来,我又怕又疼,站不起来。琴南忽然出现,拉起我来,我们接着跑。在朱衣阁遇上了含章,他带着几个兵跑过来,见了我们呼喊,日本人已向南城门去了,家珍正带着保育院的孩子们去耶稣堂躲避,他们也正往耶稣堂去,要我们赶紧回家关好门藏着。琴南又和他们一起去了。我和家明跌跌撞撞终于又回到家,门前有几具冒着热血的尸身,家明捶打门,高声叫着,不知是谁开了门,脸上一脸黑,手里提着一口锅,向我脸上抹锅底灰,也往家明脸上抹。原来许多人和我们一样出去又回来了。大家上紧了门又加了一条栓。

 

炮火停了,零星的枪声,咚咚的跑步声,哭叫声也听不真切了。我们心急如焚,爸爸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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