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穷游巴黎记(二) 1986年7月20日星期日
7月的巴黎白天很长。抵达巴黎住进小旅馆,超市买食品。。。还剩下大把时间。按照计划首先去旅馆附近的蒙帕纳斯公墓。
临出发前几天,我已经根据巴黎旅游手册 ,做好了7日游每一天的详细日程,怎样才能最经济最有效地“扫荡”巴黎的景点名胜,让穷游达到最完美境界。
我们住的这个区属于14区,位于塞纳河左岸,是知识分子聚集的区域,比较安静。蒙帕纳斯公墓也是许多法国文艺知识界精英的安葬之处。莫泊桑、波德莱尔、萨特都葬在这里。
萨特的墓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墙角。非常朴素,一段50-60 厘米高的黑色花岗岩,只有墓前的鲜花艳丽滴翠。《恶之花》的作者波德莱尔的墓也在这里,幸亏一对热情的法国夫妇,没有他们的带领,在迷宫一样的墓地里,找到莫泊桑很不容易。
作为一个学文的中国人,能到这三位的墓前拜谒,很有满足感。后来得知,潘玉良也葬在这里,可惜当时不知道,英文的旅游指南也根本没有提到。算是遗憾吧。
下一个目标:邻近墓地不远的卢森堡公园。
从墓地出来,拐个弯是蒙帕纳斯大街,在与raspail交叉的街口,看到了青铜巴尔扎克赫然屹立,这绝对是个偶遇!
巴尔扎克的这个形象在画报杂志上见过,但真实的作品蓦地眼前,又惊又喜。周围横七竖八停着很多自行车,簇拥着雕像,夏日浓郁的树荫遮掩着这位伟人,风蚀雨打,雕像锈迹斑斑,肆无忌惮的鸟儿在伟人的头上叽叽喳喳,随意拉撒。巴尔扎克无动于衷,一双深不可测的的眼睛洞穿凡尘。。。。。
这座巴尔扎克雕像其实很多故事。
晚年罗丹塑造的这座巴尔扎克是他最后一件伟大作品。穿着邋遢的睡袍、披散着长发的巴尔扎克缺少作家常有的标志:一支羽毛笔、一本摊开的书,一把扶手椅。。。人们不满意了:众多非议,迫使订做雕像的法国文化协会以“粗制滥造”为理由取消了订单。
但是慧眼独具的大有人在。莫奈、德彪西都站出来为罗丹说话,收藏家也蜂拥而至。罗丹收回了自己作品。他说:“我考虑的是他的热情工作,他的艰难生活,他的不息的战斗,他的伟大的胆略和精神,我企图表现所有这一切”。“我的巴尔扎克像,他的动态和模样使人联想到他的生活、思想和社会环境,他与社会生活是不可分离的,他是个真实的活生生的人。 ”
罗丹终其一生都未能看到它被铸造成青铜雕塑。
1902年,一座新的白色大理石巴尔扎克诞生了,正襟危坐,安详富态,老百姓很满意,但是连这个大理石雕像的作者都承认:“还是罗丹对”。
这就是伟大与庸俗的对抗。
直到1939年,法国人终于认识到这座巴尔扎克的无可替代,并浇筑成青铜像。此时罗丹已经离世22年了。
我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在人声鼎沸的喧腾中,围着这座雕像好久,为这个偶遇感慨了半天。
告别巴尔扎克,来到了计划中的卢森堡公园,这里远远没有那个意料之外的邂逅给我的惊喜更大。
卢森堡公园据说是法国国王亨利四世的王后、路易十三的母亲,来自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的玛丽·德·美第奇建造的。所以列入旅游名册。其实,远远没有那个邂逅的巴尔扎克给我的冲击和震撼。入门处一个大大的喷泉,一匹骏马腾起在四溅的水花中,裸女托起的圆球,是地球吧?露天舞台上的乐声环绕着四周,悠闲的巴黎人在散步。。。我们哪里有这份闲情逸致,匆匆一圈便从旁门出去了。
抬头便是先贤祠,可惜时间已近闭馆,只能安排下一次了。
信步走着,走到了塞纳河,眼前居然就是巴黎圣母院!
巴黎真是太适合参观游览了。所有的名胜古迹好像都安排在一座大院子里,随便东走西走就是传世之作就是惊喜。
暮色中,大殿里人影幢幢,蜡台上摆满了供奉的白蜡烛,一片微光闪闪烁烁。有人跪在圣母前,深深地低头祈祷着。钟楼已经关闭,只好下一次了。
“巴黎圣母院——你随着雨果的不朽名篇走进千万人心灵的圣地!你真的庇护过卡西莫多和艾丝美拉达那样的美好与善良吗?”
引号里不是抄录的名言,是我日记里的感叹。每晚劳顿之余只是匆匆记下行程,都是干巴巴的语言,居然还发了这么一句感叹!
天色夜晚,我们沿着塞纳河折返,经过法兰西学院,左拐向南,在st-germain教堂的对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好奇走过去,原来是在买时装表演的门票。
此时我们已经走得很疲惫了,俩人商量了半天:这才是第一天,悠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