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第二天，晚饭过后，韩一迈来找罗鹰翔。罗鹰翔早有准备，开了一个冰镇西瓜，俩人边吃边聊。
“上次去清华找你，因为人多，不好细说。你什么打算？出国的事有眉目么？”
“不行呢。恐怕今年够呛。”
“那就先解决生计问题。这段时间我都替你张罗好了。”
“行啊，哥们。多谢了。什么地方？”
“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名字叫京讯，是个挂靠在中科院的公司，算是集体所有制企业。未来很有前途，你可以先来干一阵子。”
罗鹰翔看着不怎么靠谱，但是做事踏实，非常麻利。韩一迈知道这件事自己不用操心了。
“待遇呢？”
“象你这种情况，可以先签一年合同。月工资可以给到270块。此外还有月奖金，季度奖金和年终奖金，但是数额不确定。公司不管住房，以后也没有分房这种事。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韩一迈点头，“如果将来要走怎么办？”
“这要看你的人事关系放在哪儿了。中科院，中关村街道办事处，还是海淀区人才交流中心？”
“人才交流中心。”
“那就跟我一样了。那你不属于国家干部，公司也就留不住你。你提前一个月通知公司就行，这样就没有什么违约金。基本上算是来去自由。”
韩一迈放下心来。“这个京讯，是个通讯设备公司？”
“沾点边。是个办寻呼台的公司。”罗鹰翔随即从腰间取下了一个BP机，“这是美国摩托罗拉公司生产的BP机，也就是寻呼机。京讯是搞这个的。”
“这东西怎么用？”韩一迈拿在手里看了看。
“比如你挂了这么个BP机，我有事想找你，打一个电话，你的呼机就响了，我的电话号码就显示在你的BP机上。你接到我的呼叫后，找个电话亭，给我拨过来。这样咱们就联系上了。当然，咱们俩如果都有手机，就不用这么麻烦了。问题是，手机多贵呀。大个大，两万块，一般人也掏不起这钱。所以才用BP机，省钱又管用。”
“啊，这个东西。我听我爸说过。他在欧洲做实验，组里的重要人物都配带这个东西。有急事要找他，拨一个电话号码，然后挂掉就行了。他马上就收到了。很方便，而且是全自动的。”
“在中国还不是全自动的。再过20年可能是吧。”罗鹰翔吃了口西瓜，“整个流程是这样的。比如你想找一个人，就打寻呼台的专线电话，操作员会马上会接通，然后问你呼叫号码，和你的电话号码。你告诉她之后，她马上进行键盘操作，随后挂掉电话。计算机会把她输入的信息处理一下，然后传送到京讯总部的无线电发射台，用一个特定频率发射出去。BP机的频率是预先设定好的，与发射台频率相吻合，这样BP机就收到了信号。”
罗鹰翔说着，画出了BP机原理的草图，很快讲解了一遍。
韩一迈点了点头。原理其实并不复杂。“我怎么记得北京现在有一个寻呼台呢。”
“是有。俗称126寻呼台，因为直接拨126就能打通。但是这是解放军的寻呼台，转民用的服务。服务当然很好，操作员训练有素，从来不出差错，但是技术太落后了。”
“京讯的技术新？我看跟西欧和美国比，还是差一大块，人家是全自动的。”
“不要老跟西欧和美国比。跟126比就行了。”罗鹰翔很不以为然，“126的系统没有形式上的主机，用的是局域网处理器，昂贵而且老旧，每个操作员一台处理器，不同处理器之间用局域网连接，你可以想象一下，当初军方投了多少钱进去。微机发展这么快，京讯用一台微机取代所有服务器，每个操作员只需要一个小终端机，然后通过一个8用户卡取代网络，把终端和主机连起来，成本极低，速度还快。”
“你是说，京讯的系统，用微机当主处理器？”韩一迈简直不敢相信。
“完全可以。我们用两台康柏386做处理器。一台接通，另一台备用。”
“现在的微机，速度真是不得了。”韩一迈叹道，“那现在，你们跟军方的126台形成了竞争关系。”
“表面看是，其实没有。因为126已经饱和了。”罗鹰翔点上一支香烟，“全国各地的寻呼市场还很大。当初设置126台，只是军用，容量很小。进入民用市场之后，很快就饱和了。”
“好。我干了。什么时候上班？”
“明天早上10点，咱们在京讯总部碰面。然后我带你去见总经理。”
“我忽然有个问题。”韩一迈想了想，“你口气这么大，在京讯恐怕也是个人物吧？”
“小人物。”罗鹰翔得意道，“不过咱老罗负责发射台这一块，技术上说咱是核心人物，应该不过分吧。”
“可以呀。那京讯离不开你了。”韩一迈喜道。
“不会的。公司离了谁都能转。”罗鹰翔摇头道，“不就是个工程师么。当然，我软硬件都行。但是我既没权，也没什么钱。你去了就知道了。”
俩人又聊了些公司的事情。韩一迈看了看表，已经8点多了。他正要告辞，门铃响了。罗鹰翔开了门，一位戴眼镜的女孩冲罗鹰翔笑了笑，闪身进了屋。
这都什么时间了。韩一迈暗想。看样子俩人还很熟。女孩看到韩一迈后，笑着打了个招呼。韩一迈这才发现，女孩手里还拿着书。
“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俩的，好事了。”韩一迈还判断不出俩人的关系。
“耽误什么好事呀？迈子，你什么意思呀？”罗鹰翔很不满。
“就是。”女孩撅着嘴，在一旁帮腔。
“这是薇薇。她就住在楼下。过些日子马上就要高考了，来问我问题的。”罗鹰翔简单说了一下，转向薇薇，“是不是又有问题了？”
薇薇点了点头。“这个大哥哥很不好。”
“他就这样。平时人不错，一见到女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果不是很熟，他经常说错话。”罗鹰翔转头对韩一迈道，“你要没事，先别急着走。高三的很多问题，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好。那我就再呆一会。”韩一迈终于看清楚了，薇薇面目姣好，身材苗条，但确实是个高中生。
“我姓刘，叫刘薇薇。北大附中读高三。大哥哥你好。”刘薇薇落落大方。
“好好。韩一迈。一二三的一，豪迈的迈。薇薇，幸会。”韩一迈笑道，“咱们看看你的问题吧。高三学的东西，我也快忘光了。”
几个问题解决下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韩一迈和刘薇薇几乎同时告辞，罗鹰翔也没出门送。俩人一起下楼。果然，薇薇的家就在二楼。
“薇薇，那我们就再见了。好好考。对了，你准备考哪儿？”
“第一志愿北大。第二志愿北师大。”
“第三志愿呢？”
薇薇咬了咬嘴唇。“你是不是觉得这两个我都考不上？”
“不是这个意思。一般人，不都要把三个志愿填满么？”
“你又说错话了。”薇薇道，“外面天黑，注意安全。再见了。”说罢向韩一迈轻轻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门。
真有个性。韩一迈笑着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