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关于瘟疫的情歌(四十) A love song of plague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爱情是美好的。 ——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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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红色广场及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的生命将变得毫无意义

 

无数个夜晚,万籁俱寂,她坐在桌前,对面是父亲的颅骨,他们深情凝视,进行着心灵上的对话,在那一刻,她感觉那具颅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给她人生的启示,让她的生活充满意义。

 

(一段青春荡漾、激情燃烧的岁月)

在金彩霞成长的过程中,最初的阶段她并没有感觉到家里的那种神秘的气氛,只是多年来母亲对待父亲的冷漠让她感到一点奇怪。

 

直到父亲因为一场事故去世她才知道那是她的养父,她还有一个亲生父亲,从此她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她常常问母亲她的生父长什么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母亲告诉她有一天她会知道这一切的。

 

她的母亲在五十多岁时得了癌症,临终前留下一个箱子,交代等她去世后再打开。

她问母亲里面是什么?

母亲说那里面是她和父亲的青春岁月的记录。

 

母亲去世后,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金彩霞沐浴完毕,怀着虔诚的心情打开了那个箱子,上面是几本陈旧的日记,由于年代久远,红色的塑料皮封面已经发黑。

 

之后她看到一张颜色发黄的人物画像,她意识到那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他穿着军装,留着长长的胡须,目光如炬。

 

最后在箱子的底有一块红布包裹着的盒子,她打开看到了一具人类的颅骨,让她感到一阵惊悚,在那一刻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她的父亲。

 

当纠缠了她多年的父亲的形象,突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展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有点猝不及防,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在颅骨下面发现一个退了色的青铜徽章,徽章上面的图案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烈火中有一个骷髅,下面有一排字:正义之火将烧遍全世界,她意识到那是父亲所属的组织的标志。

 

多少个深夜,万籁俱寂,金彩霞清洗双手,端坐在桌前,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就像一种神圣的仪式。

 

之后,面对着那几本红色封皮的母亲的日记,小心翼翼的翻开一本,开始阅读,她开始慢慢走入母亲的世界,开始了解母亲和父亲那段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以及那个火热的年代。

 

母亲来自旧世界海上明珠的一个大户人家。

那时旧世界正处于崩溃的前夕,整个帝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从海上明珠去往外地的飞机及客轮一票难求,价格已经炒到了天价,整个城市处于一种骤变的前夜,

 

她的父亲花了很多金条买好了全家的船票,正当全家人都在匆忙的收拾行李准备逃离时,没人想到她的母亲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留下来迎接新世界的到来。她坚信即将到来的新世界才是她向往的世界,她要留下来参加新世界的建设。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一家人去往码头的途中,她突然消失了,也许在那一刻她想与家人的分离是短暂的,她将很快再次见到自己的家人,但是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在新世界刚刚到来的那几年,整个国家百废待兴,由于长年的战乱,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是满目疮痍。

 

走在街上,到处是年轻的面孔,他们充满激情,准备迎接一个崭新的时代,他们相信几千年来困扰这块土地上的人民的贫困问题将得到解决,一个理想的时代即将来临,而她能有幸经历这个伟大的时代她感到无限自豪。

 

在之后的十年里,革命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新世界,无数的年轻人参加了一个叫做红色卫士的组织,这个组织在广阔的新世界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旅行者行动。

 

无数的年轻人离开自己的家乡,他们搭乘火车、汽车,甚至是步行,在全国范围内游历,宣传革命思想。

 

与此同时,他们前往新世界的首都太阳城,参与那座城市的建设,而她的母亲,也踏上了前往太阳城的旅程。

 

(在拥挤的火车过道上,他们相识了)

火车上,每节车厢都挤满了年轻的面孔,他们来自各地,朝气蓬勃,情绪激昂,他们彻夜不眠,讨论着新世界的建设以及各种关于太阳城的传说。

 

深夜,白日吵杂的车厢安静下来,大部分人睡去,母亲蜷缩在车厢的过道上。

此时火车正在缓慢的经过一段山区,车轮与铁轨的摩擦产生出一种奇特的有节奏的撞击声,宛如一首迷人的抒情曲。

 

那是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夜晚,她穿着单薄,蜷缩在角落里,一阵寒意袭来,她冻得直打哆嗦,无法入睡。此时旁边一个年轻人一直看着她,他脱下自己的棉衣,盖在她的身上,使她瞬间不再感到寒冷。

 

她看到他挺拔的身材、宽阔的肩膀,整个人充满青春的魅力。他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灵魂,在那个激荡的时代,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在那个拥挤的过道上,他们相识了。

 

那个年轻人来自南方的一个城市,他的父母亲都是大学教授,他从小生活在校园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浑身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质。

 

几天后,火车抵达太阳城,他们在站台上告别,母亲有点依依不舍,她的内心已经起了涟漪,但她羞于启齿,之后他们跟随各自的团队离去。

 

几天后,母亲跟随她所在的团队来到无产者广场,那里已经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十几万年轻人,他们都是红色卫士的成员,他们将在那里举行一个规模宏大的宣誓仪式。

 

在广场的中央是一个的直入云霄的方尖碑,工程还没有完全结束,方尖碑的顶部有一盏明灯,宛如一颗明珠,发出耀眼的光芒。

 

当仪式开始的时候,围绕着方尖碑,整个广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那种欢呼声气壮山河,任何人置身其中,在那一刻都会被触及灵魂,终身难忘。

 

金彩霞的母亲身处年轻的红色卫士的海洋中,她沉浸在一种忘我的情绪之中,突然她看到不远处一张熟悉的面孔,在那一刻,那个年轻人也看到了她,他们惊喜的看着对方,之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命运是如此的神奇,在几十万人的广场上他们再次相遇,在那一刻,他们彼此爱上了对方,那一刻注定他们的一生将紧紧联系在一起。

 

他们走到一起,在接下来的那段短暂的时间里,他们一起游览了这座崭新的城市——太阳城,宽阔的广场,高耸的方尖碑,笔直的胜利大道,宏伟的人民议事大厅,让他们心潮澎湃,流连忘返。

 

晚上他们住在城市边缘的一所学校里,学校已经停课,人去楼空。

他们睡在一间教室里,那时已经是初冬,夜里的温度只有零度左右,窗上是一层薄薄的霜冻,惨淡的月色发出悠悠的蓝光。

 

在月光下,他们忘记了寒冷,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一张单薄的被单,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他们一起回顾白天游历所看到的一切,心情难以平复,他们彻夜不眠,聊理想,聊世界,他们为生活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感到兴奋不已。

 

他们赤裸相见,那个年轻人就像一个原始的猎人,浑身激荡着满满的荷尔蒙,将她淹没,她感到窒息,浑身一阵阵的战栗。

 

他们在慢慢长夜里恣肆的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冲动,那冰冷的水泥地板被他们炙热的身体所感染,变得异常的温暖,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但一次就是永恒。

 

白天,他们一起游历,参加各种聚会活动。

夜晚,他们在教室破旧的书桌上、在学校操场上、在昏暗的街道上、在树林里,他用他那件破旧的军大衣包裹住她,他们深情相拥,抑制不住的相爱,似乎他们都预感到他们的一生只有这一次相聚,而后此生将不再相见,所以他们用尽了自己的激情,也就是在那段时期,她的母亲孕育了金彩霞。

 

(在阳光下,他们要消灭世界上所有的罪恶)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红色卫士来到了郊区的一座皇陵,那是历史上一个朝代的开国君王的陵墓,墓前古树环绕、绿荫幽幽,那座陵墓已经在那里存在了数百年,充满了一种庄严的肃穆,它代表着一种历史悠久的威权,深入这个古老帝国人民的骨髓。

 

年轻的红色卫士开始挖掘坟墓,这个工程持续了几天,直到里面露出一具厚重的灵柩,颜色已经剥落,但依稀可以看到棺木上的各种雕龙画凤及精致的雕塑。

 

此刻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一种莫名的敬畏的气氛蔓延在四周。金彩霞的父亲打破了沉默,第一个跳上了那尊棺木,然后一群年轻的热血青年合力打开了那具巨大的棺木。

 

里面散落着一堆君王的骸骨,在正午惨烈的阳光下,那堆凌乱的朽骨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他的父亲跳了下去,用一根绳子将那堆散落的骸骨收集捆绑,然后吊出了棺材。

 

之后他们拖曳着那堆骸骨,在大街上行走,两旁挤满看热闹的人群,有老人、中年人及孩子,在那一刻,他们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权威,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他们在精神上胜利了。

 

那是一个思想单纯的时代,人们喜欢用一种简单的二元论来区分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和事,非黑即白,非好即坏。

 

他们是一群无知无畏的年轻人,他们憎恨人类所有的压迫及不平等,他们坚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邪恶都应该被毫不留情的铲除。

 

有一天,他们去了一个小县城,在县城的广场上参加一个千人的聚会。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个水泥管子堆积起来的平台上,他双手下垂,头上戴了一个女人发套,嘴唇被涂抹上鲜艳的口红,他穿的白色的衬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乳罩。

 

据说他时常假扮成女人游荡在女工宿舍的走廊上,趁人不注意,偷走挂在走廊上的女工的内衣。

 

他是一个性变态者,一个异装癖者,一个丑恶的生活堕落者,他肮脏的内心世界与那个单纯、伟大的时代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周围的青年抑制不住愤怒,冲着他吐口水,并将各种垃圾扔向他。

 

金彩霞的母亲站在人群中,她离那个“女人”只有几米远,她看到他的面孔因为耻辱而严重扭曲,变得如魔鬼般狰狞,他看上去像一个怪物,那张脸在很多年后还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他们在站台上吻别,此后终身未见)

一天深夜,母亲已经入睡。

父亲突然从外面回来,叫醒了母亲,他面色红润,就像刚刚吸食了毒品,他情绪激动的告诉她他参加了一个秘密的组织。

 

这个组织叫光荣之路,他们相信这个世界已经被一个贪婪邪恶的集团所控制,他们控制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资源和财富,造成这个世界上的各种不公及罪恶。

 

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底层人民的愚昧无知,他们过着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生活,他们要去唤醒那些沉默的人民,用暴力推翻那些邪恶的统治集团,消灭人世间所有的不公平,并最终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的理想社会。

 

母亲问会有危险吗?

父亲说他已经将生命置之度外,他发誓将自己的一生献给组织,并为这个理想奋斗终身。

母亲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说他即将远行,去南方的丛林去从事革命事业。

母亲问他要去多久?

他说他不知道,但是他说等革命成功的那一天他一定回来与母亲相聚。

母亲问可以跟他一起去吗?

他说组织规定不可以带自己的伴侣,他要母亲好好活着等待他归来的那一天。

 

临别前父亲烧毁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照片,他说这是组织的要求,所有的人都不能留下任何的影像资料。

 

他们再次在站台上告别,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直到火车启动。

她看着他登上了南去的列车,她的眼中充满泪水,她拼命的挥手直到列车渐渐远去,那是他们最后的诀别,从此他们此生再未相见。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分离后一生再也没有见过面,留给母亲的只有绵绵不断的挂念。但是她觉得很满足,她的一生都浓缩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她之前的岁月都是在为那短暂的相聚做准备,而之后的岁月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精神只活在回忆之中,她一生都在怀念父亲,并对那个时代充满了眷恋。

 

很多年过去了,母亲一直没有父亲的音信,但是在她的心目中父亲一直都还活着,他在遥远的某个丛林里与他的战友一起浴血奋战,她坚信某一天父亲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天,她正在做饭,有人敲门,她开门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的脸上布满沧桑,他说他是父亲的战友,也是他的助手,他刚从南方异国的丛林回来,并带回一个包裹交给母亲。母亲打开包裹,里面是父亲的一点遗物及他的颅骨。

 

战友讲述了一些关于父亲生前的往事。

所有的成员在加入组织的时候都会参加一个仪式,当众向一具摆放在祭台上的颅骨宣誓,永远忠于组织,如果背叛就会自愿被处死。

 

据说这种仪式来源于组织最初的创建者,他们称他为圣者,圣者创立了光荣之路,

在他早期传道的过程中被当时的政府抓获,最后被处以极刑,他的头颅被割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之后不知所终,后来他的继承者们就创立了这个仪式,已经流传了上百年。

 

那时父亲已经是一个年轻的首领,按照组织的规定所有的首领死后颅骨都会被保存下来,交给他的后人,所以他的战友将他的颅骨带回交给母亲。

 

一起带回的还有一幅父亲的画像,及父亲的一本薄薄的日记,里面的字迹很潦草,都是在战斗的间歇匆忙写的,很多都只有几行字,或只言片语。

 

母亲问父亲是怎么死的?

战友沉默了片刻说,在丛林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后来父亲对他所献身的事业产生了一些动摇,后来父亲预感到自己将会死在丛林里,他让人画了一幅画像,带给母亲,最终父亲死在了异国的丛林里。

 

之后母亲隐姓埋名,独自一人带着金彩霞在一个小县城度过了她的一生。

母亲的后半生大部分时间都活在一种羁绊之中,对父亲的怀念,使得她的后半生充满抑郁。

 

(深夜,那个颅骨静静的在那里凝视着她)

母亲和父亲的经历让金彩霞对那个时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父亲在那片丛林里都经历了什么?她沉浸在对母亲和父亲的怀念之中。她从未见过父亲的照片,父亲的形象只活在母亲的日记里,还有那张画像,以及那具头颅骨。

 

无数个夜晚,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昏暗的灯光之下,金彩霞坐在桌前,父亲颅骨就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注视着她,展示出一种冷静及刚毅。

 

那具颅骨仿佛有了生命,已经成为她的朋友、精神寄托,在夜晚柔和的光线下,他们坦诚的交流,述说着自己的苦与乐。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无数个深夜,她就坐在桌前,无数次的凝望,父亲的颅骨静静的陪伴着她度过不眠的夜晚,引发了她无数的遐思。

 

有一次,她望着父亲棱角分明的颅骨,她想象他的英俊的面容及男子汉的气概,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她感到身体内涌动着一股热流,她无法抑制自己,最后在对父亲的想象中达到了一种极致的快感。

 

在内心深处她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自己的父亲,具体说她爱上了那具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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