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病房后, 我和雅娟一左一右地坐在芳的病床前. 雅娟转动了几下病床旋杆, 把芳的上身抬高了一些, 嘴里咕噜出一句："这啥时候能醒啊！" 我知道雅娟心里焦急, 便安慰她再等等, 其实我可能比她还惦记着芳快点儿苏醒.
没过多久, 雅娟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起身移步到窗前接听电话. 听讲话内容像是公司里有急事, 雅娟显得有点儿不爽地挂了电话. 我连忙劝她："孩子, 你公司有急事就先去办吧, 这里交给我, 叔叔会照看好你妈妈的, 有什么情况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雅娟调整了一下情绪, 口中边道谢边拿起外衣和挎包往外走. 她临出门时回头对我浅笑着摆了摆手, 看着就像自家的闺女一样亲切.
病房里又剩下我和芳, 我又开始给昏睡中的芳重复那些已经讲了无数遍的话. 我把她的右手放平在我掌心, 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按住. 似乎这样我们俩的心灵会更易交流似的. 我碎碎念地差不多到中午时, 感到有点口渴, 就想要起身去拿水喝, 我刚抬起右手, 忽然觉得芳的手指似乎在我左掌心上滑动了一下, 紧接着我听到芳的喉部发出几下急促的呼吸声, 我正要看个仔细, 边上监测仪器的红灯伴随着蜂鸣声闪了起来, 吓得我赶紧去按紧急呼叫键. 护土马上走了进来查看情况, 她把芳放平后立刻去叫来了刘医生. 经过一番检查, 刘医生判定是呼吸不畅, 让护士把吸痰器伸入芳的嘴里抽取痰液. 折腾了一会儿, 只听芳哼了一声, 她的呼吸便平静下来, 眼晴似乎也半睁开一些. 刘医生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并轻声地唤她. 只见芳的眼睛闭合了几下, 嘴半开半闭哼了两声, 然后又无力地合上了眼. 我六神无主地望着刘医生和护士, 刘医生倒是看着很轻松, 他向护士交待了些事后, 就微笑着对我说：" 别担心, 情况非常好, 我估计她很快就会完全苏醒, 现在她太虚弱, 让她先安静休息吧." 并示意我先退出房间, 让护士来监护.
我退到休息区, 连忙给雅娟那边打电话. 雅娟一听, 驱车就风风火火赶来了. 她一上楼梯看见我在休息区坐着, 就急急忙忙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把经过给她讲了一遍, 她拉起我便去找刘医生要探个究竟. 刘医生笑眯眯地让雅娟安静, 然后又把芳的状况分析介绍了一番. 说现在病情控制的很好, 就看后面的疗程怎么样了. 当我们正谈着后续的医治方案时, 护士打电话过来, 说病人醒过来了, 开始有了意识反应. 我和雅娟一听, 起身就要往芳的病房去, 却被刘医生给伸手拦住, 按回到座位上. 刘医生解释说为了安全起见, 他要先去看看情况, 叫我俩稍安勿躁.
我坐在刘医生办公室的靠椅上, 不停地抖动着腿, 双手互相揉搓着, 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雅娟也是一遍又一遍翻着芳的病历, 嘴里不停叨唠着："太好了！太好了！" 然后突然转向我说：" 叔叔, 我妈这是非要见到您才醒过来的吧？" 她这话一出口, 搞得我一下很尴尬, 她也意识到有些不妥, 便低头不再说话了. 约莫过了半小时左右, 一个女护土敲门进来请雅娟去病房, 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干坐着, 我不知如何是好, 颇有些怀疑人生的感觉. 过了不知多久, 那个女护士又敲门进来了, 她说刘医生让我今天就先不要去芳的病房了, 怕病人见我太激动会影响病情. 正说着, 雅娟也带着惊喜地走进屋, 劝我先回家休息去. 我磨磨蹭蹭不想走, 雅娟便按着我的胳膊往外推着走. 快到电梯口时, 雅娟忽然贴近我耳边嘻笑着说："哎, 叔, 你今天就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再捯饬一下, 顺便想想明儿见了我妈该说些什么吧." 然后转身轻盈地离去了.
走出住院部大楼的门, 我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住院楼, 心中颇有不甘. 这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多, 天边的夕阳正散发着余晖, 开始把一片片云朵抹上了淡彩. 我在一处安静的公园长椅坐下, 默默地远眺着晚霞的变幻过程, 脑海中忽然联想到人的一生中的美好和人生的不易, 想到当年和芳一起在夕阳下依偎散步, 倾心甜蜜交谈, 禁不住伤感地落下了泪. 回到家的时候, 我简单糊弄了一顿晚饭, 就坐在沙发里幻想着明天见到芳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一直到雅娟回来我才从各种想像中醒过神来.
雅娟回来时, 己是夜里十点多了. 一进门就开始兴冲冲地给我讲她妈妈的状况. 她说妈妈现在意识已清醒, 就是身体太弱, 只能勉勉强强说几个字沟通. 刘医生建议先让妈妈在专人的护理下安静地调理两天, 外人最好不要打扰. 因此, 我就不能去医院陪护芳了. 随后的两天里, 我在芳家里整天憋着, 真是万爪挠心, 度日如年, 自己竟凭空设计了无数和芳见面的场景, 还精心琢磨了和芳见面该说些什么话. 雅娟每天晚上回来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尽量和我扯些别的闲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