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上一篇 里,我们提到了亚瑟王(King Arthur)的主要兵器:王者之剑(Excalibur)。今天来说一下另一把同样出名的:石中剑(Sword in the Stone)。
(在亚瑟王的文学传统中,‘石中剑’和‘王者之剑’,在不同作者的笔下,有时是同一把剑,有时是不同的。甚至石中剑也可能有不只一把。我们这里介绍的只是众多版本之一。)
关于石中剑,有三段比较出名的故事。
第一段,还是要回到 亚瑟的成长 的开始:亚瑟的老爸是老国王尤瑟·潘德拉刚(Uther Pendragon),他贪恋同盟国王的王后伊格兰(Igraine),就在魔法师梅林(Merlin)的帮助下,化作伊格兰的老公国王的样子,诱奸了伊格兰,生下亚瑟。
虽说尤瑟后来娶了伊格兰做王后,但他们同房生亚瑟时尚未成婚。按照英国的习俗传统,亚瑟是个私生子,按理讲无权继承王位的。
所以尤瑟死后,梅林知道小亚瑟身份和声望都难以服众。梅林在西敏寺大教堂(Westminster Abbey)门口立了一块大石,石头里插了一只宝剑,剑旁有字:
“能拔出此剑者,英国的新任国王。”
谁不想当国王啊,英国的贵族和骑士们,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基本都来试了一次,不少还一试再试。但宝剑纹丝不动。
在大家都失败以后,小亚瑟才走上前去,轻舒猿臂也没见使什么劲,哐啷一声宝剑就出来了。
梅林跟一边等好几天了,赶紧站出来大喊,“哟,这不是老国王的儿子亚瑟吗?真命天子啊!大家快来拜见亚瑟王!”
石中剑虽然来之不易,但亚瑟在跟培林挪(King Pellinore)比武时发现,这把剑交战中并不趁手。砍了几刀,培林挪就把石中剑给斩断了。
梅林这才带着亚瑟去阿瓦隆(Avalon),找湖中女(Lady of the Lake)讨来了后面的王者之剑。
第二段故事,发生在亚瑟王任内的早期。这时他还没有遇到王后桂妮薇儿(Guinevere),也就没有得到那个圆桌(Round Table)嫁妆。所以他手下有骑士,但还不是圆桌骑士。
有一天,一个年轻女孩(Damsel)来到亚瑟王宫中,身旁带着一把宝剑。这回没有石头了,但是剑旁边有着类似的神谕:“能拔出此剑者,天下最圣贤的骑士。“
亚瑟王很好奇,去试了一下,没有拔出来。他身旁的 Sir Kay,Sir Ector,Sir Lanceor 等骑士,也都试了但拔不出来。只有一个最近刚出狱的年轻骑士,巴林(Sir Balin),走过去很轻松的拔出了剑。
但这时候,巴林骑士做了可能是平生第一件错事:当那个女孩要回宝剑时,巴林对她说,在此之前我谁都不是,现在一下子出人头地了。所以这把剑是我毕生的荣誉,从此就是我的了,我要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那女孩警告巴林:“你如果留着这把宝剑不还给我,剑将带给你极大的厄运,以致于你会手足相残。”
但巴林执意不还剑。“这把剑对我太珍贵了,我一定要留着它!”
女孩黯然退下,含泪叹息道,“我不是在心疼我这把剑,而是心疼你未来的命运,将会毁在它手里。“
果然过了不多久,巴林遇到了自己的孪生兄弟,巴兰骑士(Sir Balan)。在一场争夺城堡的战争中,他们俩在误会中相互拼杀。因为全身盔甲护住了眼睛之外的所有部位,他们彼此没有认出对方。
大战三百回合后,巴林和巴兰兄弟二人互相给予了对方致命一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才摘下盔甲,认出了彼此,可惜一切都已晚了。
据说在这场惨剧之后,魔法师梅林悄悄的收起了那把魔剑,在很多年后又交给了下一段的主角,加拉哈德(Sir Galahad)。
在 兰斯洛特和伊莱恩 的那段故事里我们提过,纯情少女伊莱恩(Elaine)用多情药水迷惑了兰斯洛特(Sir Lancelot),但后来惨遭抛弃。
兰斯洛特回到了卡美洛(Camelot)亚瑟的宫中,和王后桂妮薇儿重叙旧情,浑不知被遗弃在家乡的伊莱恩给他生了个儿子。
很多年过后,亚瑟王的圆桌渐渐坐满了,149人,还缺一个空位子。但奇怪的是这最后一个位子好像是有魔力的,谁都坐不上去。这一天河上漂过来一艘无人船,船上有块石头,石头里插着一把剑。大家把石头和剑搬进皇宫,看石头上写着,“能拔出此剑者,世上最好骑士。”
当然是大家拔啊拔谁也拔不出来。连亚瑟,兰斯洛特,高文(Sir Gawain)等人都不行。
这时来了个老隐士,身旁带着个年轻骑士,哇那眉毛眼睛和兰斯洛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所以当老隐士宣布,“这是兰斯洛特的儿子:加拉哈德!”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他俩高兴。
加拉哈德走到新版石中剑旁噌的一下就把剑给拔出来了,然后镇定自若的走到圆桌唯一的一个空座安然坐下,椅子纹丝不动。整个屋里顿时掌声雷动。
加拉哈德无疑是亚瑟王世界里最圣洁的骑士。在 寻找圣杯 的结尾,他是唯一能捧起圣杯的人。在 Sir Percival 和 Sir Bors 的注视下,加拉哈德被一团圣光笼罩,在天使的陪伴下缓缓的升到天上。
在这三段故事里,最初情节的构成是类似的:
- 一把神奇的宝剑,或者插在石头里,或者卡在剑鞘中。普通人使足了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出来;
- 一个不出名的楞头小伙子,轻松的就上去拔了出来,没费什么力气;
- 于是这件事情,给原本卑微的无名小伙儿带来崇高的荣誉,和耀眼的光芒。
从某种角度讲,这个石中剑,类似‘神童’,‘天才’,‘童星’,‘得奖作文’,‘高考状元’一类的东西。而且它强调的是主角没有费什么力气,所以暗示着这个荣耀,是来自于‘出身’,‘颜值’,‘运气’一类的品质,而不是靠自身常年的努力。
但是得到了这个荣耀之后,三段故事的发展就不一样了。
在第二段 Sir Balin 的故事里,巴林骑士立刻就把这个荣誉认作是‘人生巅峰’。在他不肯把剑还给女孩的那一刻,他原来能得到剑的品质和优点就已经失去了。可以说是这个过早到来的荣誉毁了他,‘忘了初心’。
在第一段 King Arthur 的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其实在漫长的一生中,这个早年‘轻易到来的荣誉’并不能拿来当饭吃一辈子。在传统中,亚瑟拔出石中剑以后,还是有很多贵族不服。这才有了他和培林挪的决斗,和培林挪把石中剑的砍断。
亚瑟必须在失去‘石中剑’后,才在梅林的帮助下得到了‘王者之剑’,在那以后的征战中,才终于慢慢稳固了王位。也就是说,他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了比少年时代轻易获得的荣誉更高的成就。
第三段 Sir Galahad 呢?在他拔出石中剑之后,这把神秘的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加拉哈德骑士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份荣誉,就像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最终获得了(那时候价值观里)最崇高的荣誉。亚瑟王是人间之王,而加拉哈德骑士是圣杯骑士,是神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