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八人的砂粉工场现在已经扩大到十八人。工场迁址,改名为合作社。上班的路远了些。新来的梁主任名叫腊春,身高体壮,比我才大二岁,看上去却比我大十岁。小梁主任很随和,就是前突的门牙让我看了别扭。刚调来时,他的姐姐去世不久,他和他父亲住在桃花坞附近。
此时正逢过年,我刚好十八岁,因为发育不良,胸平瘦条。然而,小梁主任好像一看到我就喜欢上了,厂里同事都看在眼里。妈妈很中意,觉得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领导,有前途。
有一天,小梁主任要我上他家看看。在妈妈的准许下,我去了。他家独门独户约有四十平米。厨房、客厅和一间卧室,很简单。他的睡房以前是他姐姐住的。客厅里除了他父亲的睡床和一张饭桌外,还有个摆着灵位和他已故姐姐相片的供桌。我看了一下她姐姐的昔日倩影:系着围巾、笑得灿烂。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小梁主任用棍子撑开支窗通风。这时候他父亲回来了,看上去比我爸爸老多了,像个农民。他见了我很客气,非要留我在家吃晚饭。
白天上班,我和小梁天天见面,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要等到下班。他叫我到他办公室坐坐、说说话。妈妈总是一个人先回家。不过我最多和他聊上半个小时就赶紧回家要烧饭做菜。
就这样交往了一段时间,对他多了些了解。每当他提到姐姐时,就异常激动。他母亲死得早,是姐姐把他带大。她姐姐工作后身体欠佳。有一次厂里组织去虎丘山秋游,谁知她竟摔伤导致瘫痪。这以后都是他服侍姐姐的,连例假期间,都是他帮助换洗。他还帮她洗头洗澡。一年后,他姐姐还是去世了。有一次小梁给了我一件他姐姐穿过的旧毛衣背心和一双皮鞋。
每次回家我就把小梁对我说的话汇报给妈妈听,一字不差。妈妈分析说他会照顾姐姐,以后也会体贴妻子;他家只有父亲,嫁到没有婆婆的家生活不会拘谨不爽。可我对小梁没有来电的感觉。我讨厌他的爬牙,也不喜欢他的人高马大。两人走在一起,像是一座铁塔和一根麻杆。想着想着,我竟是对他一点也不满意了。
1964年,上级新指示,挑选了连我在内的八个年轻人转到规模有二百人的建华工具社。妈妈还是留在原来的砂粉社。自从我调走后,小梁下班时会来我家坐坐。而我在大单位上班后就有点瞧不起他、对他开始不理不睬。
九月份是妈妈的五十岁大寿。她说到了苏州从未庆祝过生日。因为家小,那天我们就在家门口摆了两桌宴席,请来了砂粉社的同事。生日面是小梁买的。妈妈其实是想借机来确定我和小梁的恋爱关系。我不乐意。我说自己还小、要伺候她一辈子。妈妈见我坚决不愿意,骂了几句也拿我没办法。
没多久后,妈妈工作的砂粉合作社合并到大单位,迁址到养育巷。小梁也调到了区里工作,不知不觉地我们疏远了。有一天,我把他姐姐的毛背心和皮鞋归还了他,我们彻底断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