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魂驚北雁,鄉信是東風

最近,在唱壇參加《雙龍喜相逢》飆歌的活動,以此鍛練身體。有歌友點唱一首周傑倫非古風曲子,雖然周傑倫大名頂頂,可他的歌卻不是我的菜。自己一身會唱的歌曲就算不能上千,一定不下數百,為了完成歌友的作業才發現,居然沒有一首周傑倫創作或原唱的歌曲。

中意的歌手是那種吐詞清楚,不用看著歌詞就能欣賞的演唱,比如歌手 Jamyang Dolma,顯然,周傑倫不算。不光周傑倫,很多流行歌手藝術加工的嗓音,也都不是我的菜,比如鄧紫琪。

Anyway,要找首周傑倫歌曲來學習,沒有熟悉的,只希望能夠找到一首比較有感覺的,挑戰一下。多年前曾經隱隱約約地聽到天空飄來的,: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感觸良多,兒時的記憶浮現,信手隨筆《旅魂驚北雁,鄉信是東風》。這句歌詞正是來自周傑倫的歌曲,東風破。學習這首歌,雖然還不能交歌友非古風周傑倫的作業,但至少是挑戰自己的開始,是唱第一首周傑倫的歌,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  旅魂驚北雁,鄉信是東風  ==

華西車城/文

偶然聆听周杰伦唱过《东风破》:

……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

一曲东风,让我看见小时候。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东风进入我们三口之家,父亲工作单位搬到了东风路边,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十多年的光阴洒在这片土地上。求学、工作、闯荡、追寻、沉淀、淡泊、宁静,四十多年风雨路,成都娃儿渐渐成了北美五大湖边,一只不折不扣的北雁,东风路,最终只能是远方的乡家。

东风路,这个名字,大概因为政治正确的原因,是成都市少有的,历经文化大革命和飞速经济奇观的洗礼,从它诞生以来,就一直没有改过路名的一条名街。它的历久弥新,成全了海外闯荡年久的老成都,回乡之日,依然能够着北的航标。

东风路,曾经和当下,都是成都千万路段与街巷中最重要的一条。当年,连成都环卫的洒水车,也会吟着歌声,往来穿梭,它也是市民通往繁华的甬道,尤其对于我们,以及东郊工人阶级市民们。

以往的东风路,自西向东,始于如今的总府皇冠假日酒店之下,西与总府街、提督街相连,然后延绵东去,洞穿城墙,跨过府河,逾越一环进入东郊工业区,然后直达双桥子和塔子山,东风之路,名号依然不变,只是称谓叫一段、二段、三段、四段……

蜀都大道修建前,除了南北贯通的人民路,成都并无一条东西贯通的大马路。东大街虽然在盐市口,拐弯接上西去的东御街,但它的源头太短,仅始于牛市口。东风路接上总府街与提督街,它似乎攀了高,但一到顺城街便走投无路了,只能左转数百米,再右转上人民东路,继续西行至东城根街,再次遇阻,不得不再左数百米,右上祠堂街,方潇洒通向西郊、贯穿通城。

东风路的商业精华全在一段,比邻地区,所谓闹市。西头的总府街有闻名的劳动人民文化宫,有成都四大之一的红旗副食品商场,今日遍布蓉城的千百“红旗连锁”,就是它的子孙,这里还有正宗成都美食绝不可少的名店,包括夫妻肺片、担担面、耗子洞樟茶鸭、钟水饺、竞成园、鸡汁锅贴和赖汤圆。

曾记得,太升南路遇到提督街,便嘎然而止。正对它的是一座交警岗亭,岗亭背后有一家著名的旧货商店,市民常常光顾这里,二手衣物、手表、半导体与家具,对于手头并不阔绰的成都市民,旧货店常常摩肩接踵。

这附近的成都棋院,也是成都有名的去处,从来成都的棋艺不乏名人,聂旋风克星黄德勳,中国围棋女子第一人孔祥明及其父孔凡章,挑战胡荣华的蒋全胜,中国国际特级大师第一人刘适兰,都是我少时常常光顾、流连忘返此地,耳熟能详的成都名人老乡。

蜀都大廈

东风路的正式起步,应当是蜀都大厦楼脚,虽然是先有路,后盖楼,这里权用蜀都作地标。路北第一名店,便是东风、红旗、红光、建设四大副食品商场之龙头的东风菜市场。菜市场,是老百姓的称呼,副食品商场是官名,因为这意味着国营与私有的本质区别。副食,是针对国家统一把控的粮、油、米、面等主食而言,虽然副食不受粮票定量所限,但市政府按月公布的副食品购买劵还是要的,成都市民称之为号数票的东东。

东风菜市场是成都最大的国营副食集散地之一,乳品、牛羊猪肉、烟酒、日杂干货、鱼类水产应有尽有,后门直通华兴街,前门东风路则宽敞似个小广场,南来北往的购物人众熙熙攘攘,自行车寄存处,沿街黑压压一片,全市民众都来此合法选购自家日常生活之必需品,而不用担心偷偷摸摸去自由市场“投机倒把”的行为被联防大军捉获。

东风市场旁边的商业场,虽说也有过昔日的口碑,但早就被这共和国长子的国营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苟延残喘,力保名气不丢,来日一决高下。

商业场的春天终于还是让它等来了,借中国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的东风,以及国家容许私有经济发展的政策,随着成都市号数票的消亡,自由市场蓬勃发展,昔日不可一世的东风副食品商场,没有兄弟中心菜市场——红旗副食的胆略与眼光,逐渐淡出东风路,虽说有了舞东风而不至于消亡,而小兄弟红光与建设副食一道,彻底消失于八宝街与建设路了。而此时的商业场,就取而代之了。

东风一段得天独厚,比邻成都商业心脏,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春熙路就是成都的王府井与南京路。路口专门为客商方便而建一旅馆,专供春熙扫货歇脚之用,这样的设置,就能看出其繁华且吸引外地人。路口另一端则是有名的老胡开文文具店。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曾在这里精心挑选过工程制图所需绘图仪器。

旁边便赖汤圆了。小小的赖汤圆,一碗四个,黑芝麻、洗沙、玫瑰、冰桔、枣泥、桂花、樱桃……各种馅心的汤圆形状不同,上桌时,四种馅心,四种形状,小巧玲珑,过年过节,满堂宾朋。

四川省圖書館

路南过了科甲巷,就是与科甲及第必然关联的省立图书馆,改革开放以后,有了“知识就是力量”一说,也想成为知识人,我也办了一个省图的借书证,申请学校的时候,这里就是唯一里通外国的联络点,美、澳大学的信息,都是这里发现的,申请表在这里领,申请信地址,也在这里抄。

省图对面是同仁堂,别看字号大,名气响,可当初就一中药铺,有美髯老中医坐堂把脉,人流如织,捡药的伙计熟练配方,十六进制的小秤在他们手中玩得飞转,成百小抽屉开合有序,紧张繁忙中,看得我目瞪口呆的,还属捆药包的纸绳最有意思,数层高的药包在他们手中快速旋转,三下五除二,结扎完毕,扯断纸绳,递给客人时,郎中的药方折叠方正,规规矩矩绑在了药包上方。

过了同仁堂,便是红星路。南边,昔日同学,零零散散沿路而居者多,得暇便与学友泡上三花,搬来竹椅,闲坐街边,观看、品评南来北往之过客,打发着无聊却宝贵的黄金年华。北面,两处旧址不得不提,红星路东有母校成都三中和邻居文联,路西则是新闻喉舌,四川日报社。

中学学工就在四川日报社,不是采访、撰稿、写作、搞编辑,而是实实在在的印报纸,与机器和油墨打交道。干活的车间里,空气中弥漫着印刷厂特有的油墨味,伴随印刷机刺耳的轰鸣声,高速飞奔的彩印纸张,天天搞得我们筋疲力尽。这种工作与想象的报社工作相去甚远,我们几乎全上夜班,正逢伟大领袖驾崩的日子,报社的任务特别重,各种消息来源也特别多,要见报的东西都要头天晚上印完,第二天一早发出,以平息人们的不安和揣测。时常要到半夜以后报纸才能印完,我们还要按邮寄地址打包,送到发行科,天不亮便会有邮车送去全省各地,除成都、重庆、内江、自贡、宜宾、攀枝花、绵阳、德阳等城市外,还有包裹需要送去甘孜、阿坝、凉山、广元、万县、涪陵、达县、西昌……等边远州县,直到邮车出发我们才能拖着疲痹的身子,迈上回家睡觉的道路。路上还被警惕的聯防隊拦住盘问过后,方能放行。也难怪他们,天刚蒙蒙亮,我们一群睡眼惺忪的学生,头上戴着余温尚存的报纸折的船形帽,一脸睡眠不足,走在市区的大马路中央。在这非常时期,我们的举动非常的不合时宜。船形帽原本是用来遮油墨保护头发的,车间里人人都戴,不足为奇,可走到大街上来就不一样了。况且头上报里的新闻,则是人们急切想读到的内容,这帮娃儿哪里弄来这么重要的消息?那时很多人都要等在收发室门口,争先阅读当天的报纸。后来每天下班,我们都会揣上两份带回家中,周围的亲朋好友,总要提前好几个小时了解到中央的声音,我们则俨然英雄一般。

过了红星路,就是成都百货公司、东风路电影院和中共成都市东城区委员会。鲜有步入区委的经历,进百货公司扫货也勉强时新的说法,也难怪那些年,瘪瘪的荷包,哪里能扫得起。

可是东风路电影院,我们则是常客,年幼的人大概都喜欢看电影,无论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还是西哈努克亲王访华,抑或新闻简报某某号、某某号,这些片子大多免费作为政治活动内容,有时也象征性收五分的票费。诸如《针刺麻醉》或《从隔夜愁道百日鲜》这类新闻片,票价就贵了六成,要八分钱,这个价码,从成都寄封信,都可以到达遥远的黑龙江了。观看《火红年代》、《春苗》、《欢腾的小梁河》、《战洪图》、《青松岭》、《决裂》、《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勇敢的人们》、《宁死不屈》等故事片,那就算得上奢侈了,票价一跃直上二毛五,要是再碰上《劳动家庭》、《金姬和银姬的命运》等宽银幕,票价还要上扬。

沿东风路继续西行,红星路以东的东风路,便开始快慢车分道了,市民们的主要交通工具脚踏车,有了非机动定制的专用车道,分隔带也一改总府街、提督街所见之阔叶梧桐,清一色笔直入云端的桉树,路面则是沥青,所有大城市号称的柏油大马路。一到夏季,喜欢赤脚的人,就要走进桉树护树的隔离带里,既躲阴,又隔热。

东风路这段桉阴背后,有一座当时远不如文殊声誉的寺庙,如今烟火缭绕的大慈寺,当年则是不敢起眼的太子寺,大门紧闭,二门不开,灰溜溜地藏于路南,现代城市的黄金地段,宗教色彩自然不能深邃,不可领略深山老林的佛系精髓,乖乖呆一边,安安静静,到也足见其老纳。

可是,它的邻居,则全然不同,中国人民解放军成都警备司令部,相当于宪兵总部,光听名字就吓人,比正规军还厉害。

警司,成都人民一定不陌生,以前抓坏人,除了公检法就是警司了,人民法院恢复行使审判权前的文革时期,好像街头巷尾贴的布告都由警司落款。儿时的朋友,也有警司的子弟,不过我们从来不去那里面,一是因为军事重地闲人免进,二是我们有意避免,不惹麻烦。

东风路这一段,商业性的店铺骤减,除了马路两旁的住宅和几家单位,很快就出城了,一过东风大桥,就可以算乡下了,因为开始出现农田、偃塘、水碾等乡村景象了。

蛛网般的成都街道,是由府河、南河合围而成,老城墙挖掉打战备砖以后,连城门洞儿,也滑出了成都人的口头谈,就剩几座桥梁来划界市郊。虽说真正的市郊之界,要算一环路,这桥东到闹市春熙路也就十来分钟的步行距离,可我们还是觉得,自己是城外人,只比龙泉驿下山的成都人更成都一点。

东风大桥,是诸桥中最好的,除了锦江宾馆下那座,就数它了。名气超过真正的地名,我们通常写信的地址,并不按规矩写东风路十八号,而是直接就写东风大桥,从未耽误收发。

一过东风大桥,柏油大马路也有所变化,现代化的钢筋混凝土路面代替了沥青,道路两边,也没有了从城里来的桉树,据说是战备理念,战时便于充当飞机的跑道。尽管沿路有四零信箱,组装后的整机远在西边黄田坝,幺三二才用得着跑道,我们只是半信半疑,一直就这么信过来了。

成都飯店

理论上的城郊分界应该是一环路,东风路与一环路的交接在水碾河,成都饭店兴建前,原址有个供人碾米磨面用的水碾,河却只是能够推碾的一条小溪,水碾河的地名,因碾而非河得名。

东风路再东下去,就进入了成都市的东郊工业区,国防和军工信箱鳞次栉比,听说现在的“东郊记忆”就是过去工业厂房的纪念碑。文革期间,坝坝电影大都是在这些单位看的,八二、幺洞六、七信箱,与其家属不同,没有板凳和所占的位置,骑自行车来,自然就坐车上看了。

东风路与一环路十字中央,曾有“工人阶级等于零”城市雕塑,预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将从这里开始。

再下面的东风路,则只是出城赶场才用了……

 

 二零一八年九月,于 美国,密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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