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sty放下Tom布置紧急任务的电话,失神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的碧芝。天色渐暗,窗外的霓虹灯给屋子里投下躲躲闪闪,探头探脑的魅影。Dusty闭上眼睛,忽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什么也无法把握的失重感。他虽然不能说是身经百战,可也前前后后参加了不少次行动。但是今天,他的感觉非常不好,似乎是没出手就看到了颓势。他左右推演可能的局面,希望能速战速决。大厦将倾,他需要快一点把乔教授送去美国,也要快一点回来陪伴刚刚失去双亲的爱人。
1948年底,林彪、聂荣臻、贺龙等部近百万解放军战略包围了北平和天津。1949年1月15日,天津被攻陷。损失精锐部队的华北剿总傅作义在共产党多方游说下,率所部30余万人并将北平、察哈尔和绥远地区先后交予共产党。1月22日,解放军进入北平。1月初,华东野战军、中原野战军共同取得了淮海战役的胜利。解放军的先头部队直指南京上海。
大军压境,人心潮涌。共产党派遣大量地下工作人员进入南京上海,为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做准备。乔随风也是其中一员。他的任务是广泛联系上海司法市政部门的官员,以策解放后时局的顺利过渡。时隔多年,他第一次和妻子相聚。
夫妻相见,虽然独处私室却不敢放松,尤其是乔随风对自己在北边的经历和见闻,更是不敢随意和妻子倾谈。他们在自己家里都随时处于担心“隔墙有耳”的状态。他们所讨论的东西,既怕国民党听见,也怕共产党听见。因为他们的身份,也因为他们起了二心。乔随风拿定主意,这里不属于他,这里的理念与他不和。他要和妻子远走高飞,去一个自由的地方。
对于乔教授来说,那就是和丈夫一起回美国,回家。她想到了联系领事馆,想到了当初Dusty对她的承诺。事出紧急而机密,她只信任他。乔随风警告自己的妻子:目前上海电话局里面有很多卧底,领事馆的电话也不是那么安全。而他们两人也必须想办法离开目前的寓所。好在乔教授很早以前就按乔随风的授意租了另一个小公寓以备不时之需。他们二人乔装打扮,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出逃。
碧芝把一碗阳春面摆在了Dusty面前。刚刚搬家过来,没有鸡汤肉汤,只好在清水挂面里加了一大勺用猪油煸过的开阳,撒少许胡椒粉和一把小葱花。她又细细地切了一盘午餐肉,煎了两个鸡蛋,放在面上,看起来丰盛了很多。
她把筷子递给发愣的Dusty,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收紧了一下,眼睛里挂起来问号。
Dusty笑了笑,挑起一大筷子面条塞进嘴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他吃得开心,碧芝才夹起两根面条,慢慢吃,眼睛还在Dusty脸上巡视着。而Dusty不敢看碧芝,只是埋头吃面。
碧芝抓过来Dusty的手,在手背上敲击到:你怎么啦?
Dusty:没事,面很好吃。
碧芝温柔地看着他,笑了笑。
饭后,Dusty一反常态,没有帮着碧芝收拾,而是告诉她要出一下门,很快回来。等碧芝收拾好厨房之后,却在客厅外的小阳台前呆住了。
Dusty经过痛苦的思考,决定出发前一定要把自己的愿望对碧芝表达清楚。原本他是犹豫的-----也许在前方未知如潮的时候,不应该轻易做出任何的许诺;但也许,正是因为人生无常,才更应该给彼此留下一点念想,一点肯定,一点他们经年累月可以紧握在心的东西。于是他跑出去买了蜡烛和玫瑰花,外加一瓶红酒,在被周遭霓虹灯渲染成五彩世界的小阳台上,给他俩打造了一个小小的舞台。
看着小阳台地上摆了一圈蜡烛,铺满了花瓣儿,碧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Dusty拉起碧芝的手,在嘴唇上贴了贴,然后直接单腿跪下,递上了他藏了好久的那枚戒指。碧芝捂住自己无法发声的嘴巴,瞪着Dusty的眼睛,一动不动。
在霓虹灯变幻莫测的光影里,面前的男人如雕像般沉静。他清澈的双眼流光溢彩,却又那么安静,那么简单。碧芝在他双眸的反光里,看见了自己的美好,听见了他的颂歌。
Dusty的手掌在自己胸脯上拍打出他的表白:我爱你,嫁给我吧。
碧芝明白他内心一定有千言万语,无奈自己听不见,他只好把那些话裁剪成最为单纯却最为郑重的几个字。在泪眼朦胧中,她点了点头。
小小的戒指套在了碧芝纤细洁白的手指上,厚重的承诺安放在了她历经伤痛,颤抖而充满期盼的心上。Dusty满含热泪,将碧芝拥入自己的怀抱,安静地张开所有的毛孔,贪婪地吸吮着她的芬芳美好。
他们慢慢移进了室内,一起倒卧在刚刚铺好的洁白的床单上。那一刻,碧芝似乎听到Dusty在她耳边的呼吸是一首澎湃而深沉的乐曲。 而Dusty则发现,这一刻的恩爱,根本无需语言来表达;这一刻的寂静,实则是无声处的交响乐。
碧芝略带痛楚的惊讶,急迫而娇柔的喘息,寂静无声的呻吟,就像是两只纤细而有力的手,攥紧了Dusty血脉喷张的心脏,时而是轻柔的抚摸,时而是有力的抓握,时而又是指甲尖利地嵌入。这种酸楚甜蜜的战栗,是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希望拼劲全力将她包容,融入自己的血肉,与她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碧芝的世界鼓乐齐鸣,涛声阵阵,她在Dusty健美而温柔的怀抱里听到了世界上各种声音争先恐后对她诉说着同一句话------我爱你。而她终于放下了无法亲口诉说爱意的遗憾,因为她的身体已经毫无保留地做出了最为深厚而长情的告白。
夜未央,Dusty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碧芝,开始掉眼泪。这个多愁善感的自己让他陌生而惶恐,但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也许自己的担忧并不夸张。于是他悄悄地起身,在餐桌上摊开一张纸,给碧芝写下将来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找的人和联系方式。在香港,她可以找Tom;在上海,她可以通过领事馆找老王。他甚至留下了自己家在美国的地址和父亲的姓名。在字条的最后,他写道:这些只是有备无患,希望没有吓到你。不到不得已,你尽量不要去上海,也许很快会打仗。亲爱的碧芝,等我回来。期待我们一起去美国的那一天。我的家乡很美,你会喜欢的。
一早碧芝起来,Dusty告诉她自己要飞去上海公干。碧芝在万般不舍中帮他收拾好行装。吃过早饭,Dusty准备去机场。碧芝送他到楼下,将他脖子上的项链挂件轻轻地放进他衬衫的领口。她摸了摸他的面颊,紧紧地拥抱了他,然后转身跑上了楼。在小阳台上,碧芝看着计程车远去。遥相祝福她的未婚夫一路顺风,祈祷他平安归来。
半晌,碧芝进到屋内,拿起昨夜剩下的半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在血色液体的陪伴中,她压制着自己的担心和恐慌。她忽然好害怕这十几年来早就习惯了的寂静。纷乱的世界,居然是寂静的...... 这让她对任何可能席卷而至的危机没有丝毫的防备。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碧芝喝了几口酒,将穿着修身缎面旗袍的优雅身体蜷缩在床上,伸手探寻被子里残留着的爱人的余温。她安静孤寂的姿态,像是前夜曾经盛开的落花,在无力的光影里,兀自缓慢褪去了颜色......
~~~~~~~~~~~~~~~~~
故事纯属虚构,图文原创,未经许可请勿转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