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小时，刘巧兮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Pia坐在沙发上，平静了很多。Chris捏了捏Pia的肩膀，冲她点点头，然后拉起Mat去了后院。
“小雅，我们遇上事儿了。”刘巧兮的嗓子哑了，顿了一下说：“他们起诉你爸爸......说他盗取他们公司的先进芯片技术......我们没有。真的，可是......”
Pia的脑袋转不过来。爸爸是个电脑方面的人才，尤其是芯片架构方面的技术一直在国内处于顶尖状态。按说他在国内的发展很不错，但是他忽然辞职出国，在美国高科技公司很快找到职位。如今被指控盗取技术卖回国？Pia本不会相信，但是这种事情让刘巧兮一辩解，听起来倒像是真的了。
“我爸被关起来了？”Pia问。
“昨天的事情，现在我恐怕也会有麻烦......”
刘巧兮话没说完，Pia心里就窜起火来。果真，坏事都少不了她啊。难道爸爸从北京辞职，再到美国偷技术，都是刘巧兮撺掇的？
“小雅，我就是担心芃芃，你的弟弟啊。我们要是都进去了，他可怎么办？我不放心他被放到社工家。小雅，我们在美国举目无亲的。我们只能信任你。好歹你和芃芃是有血缘的......”刘巧兮在电话那一头哭了起来。
“你......”Pia一时无语。她还真的从来没觉得那个小孩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呢。她总是觉得，那孩子就是自己父亲背叛母亲和家庭的证据。
“小雅，你们的小房子卖了以后，你爸爸把钱都打给你妈妈了。我们的房子很多贷款没还。现在保释金的金额不清楚，怕是不够......中国的钱也一时出不来。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小雅，你可怜可怜你爸爸，这个年纪还要吃牢饭......”
Pia眉头一皱，横了心说：“那还不是他咎由自取？你告诉我，他......你们到底有没有干违法的事情？”
刘巧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这个，不能在电话里细说。但是小雅，你相信我，你爸爸是个好人。很多华人政治团体说要帮助我们打官司的。但是燃眉之急是芃芃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好不好？不会麻烦你很久的。我妈妈腰扭伤了，等她好一点，就试着签证来美国。另外，也许我没事呢。我们就是想知道你的态度，也算能安心。”
Pia喘着粗气，对着电话说：“我要想一下。”
刘巧兮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提高了音量说：“谢谢你，小雅！你爸爸说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我，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以前错了。看在都姓‘古’的份儿上，你行行好，照看芃芃一阵子吧？他是个很好带的孩子，特别可爱。我，作为母亲求你了。我一想到他在陌生人家里大哭，就受不了。好像拿刀子扎我的心一样。”
不料最后一句惹怒了Pia。“你们当初就是拿刀子扎我妈妈的心的。这么快就忘了？！”
Pia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生气。
爸爸偷技术？是个商业间谍？还就是稀里糊涂地把技术透露给了国内的人？他从中渔利了吗？在这件事里，刘巧兮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她怂恿爸爸这么做的？又或许她当初接近爸爸就是为了控制他？
Pia浑身发冷，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别多想。也许就是这些日子写小说，写谍战的内容太多了，把自己都搞得神经紧张吧？
如果，是真的呢？天呐，这是身边上演的“美人计”？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吧？爸爸也许觉得自己是在为祖国服务，不惜牺牲自己的大好前途呢。也许刘巧兮还觉得自己那么做，是源于对国家的“忠诚”。
弟弟？芃芃？一岁了？和自己相差二十多岁的弟弟？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Chris这里的事情还没着落呢，自己又有麻烦上身。真的是流年不利？
“Pia，你，还好吗？”Chris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Pia身边，递给她一杯咖啡。“想和我说说吗？”
Pia接过咖啡，在带着苦香的蒸汽里迷蒙了双眼。她很想和Chris说，很想让他帮着自己拿主意。但是她看见Chris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态，心里多有不忍。于是她摇摇头，说：“没事，我自己处理吧。”
Chris愣了一下，把咖啡杯从Pia手里拿过来放在茶几上，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入怀抱，紧紧拥住，轻轻摇晃。过了一会儿，他说：“告不告诉我，你拿主意。但是，我知道你遇到麻烦了。如果你信任我，就让我替你分担吧，哪怕只是当个听众。”
Pia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她哽咽着说：“没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太累了，过几天还要飞。”
“Pia，这和累不累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怕给我增加负担。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我看着你焦虑，也难受。”Chris捧住Pia的脸，说：“我的麻烦你都不嫌弃。对吧？”
“我爸爸出事了......”Pia简短地说了爸爸的事，然后犹疑地看着Chris的眼睛说：“他们要我帮着带孩子。”
“啊？”Chris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他听Pia解释完，就点点头，询问地看着Pia。
“我心里很矛盾。孩子没犯错，要是给外人看护，于心不忍。可是，那个刘巧兮！一想到她我就不舒服。而且，我老觉得帮他们就是背叛我妈妈一样。”
Chris低头不语，他知道自己无法为Pia拿主意。想了一下，他说：“无论如何，我支持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请假帮你。另外，如果你需要法律咨询，可以去问问Frank。”
“好，谢谢你！我......需要理一下自己的思路。Chris，有你在身边，真好！”
Mat从走廊里探了探头，看见沙发上拥吻的二人，嘿嘿笑了一下，要转身跑开。
“儿子！来。”Chris唤他过去。于是Mat跳到了沙发上，犹豫了一下，和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他身上还留着巧克力的甜香，让Pia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是Mat第一次和她如此亲近。也好像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和她这么亲近的小孩。
Pia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她不讨厌他们，但是也没有像小琪那样，见了孩子就想抱，和小孩一玩儿起来就挪不动步子。Pia甚至暗地里觉得小孩挺麻烦，还有点脏兮兮的。他们黏糊糊的小手会让Pia起鸡皮疙瘩。以前家庭聚会，Pia一看到有小毛头，就躲得远远的。姥姥总是说：“就是没有血缘关系啊。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屎尿都是香的。”每次听到这儿，Pia就会做呕吐状，逗姥姥开心。
看着面前Mat的样子，和Chris真的一点儿都不像。而且Pia已经知道了他和Chris毫无血缘关系，但是她却对这个孩子有莫名的亲切感。为什么呢？Pia想了想，又看了一眼Chris满脸父爱的温柔神态，才明白这是爱屋及乌。她早就把Chris的喜怒哀乐和自己的连在了一起。
而那个孩子，那个不到一岁的芃芃，应该是爸爸的心头肉。古尘对家庭的背叛，让Pia心寒。可是她毕竟和爸爸还是有感情的。从小到大，还是有很多温馨的回忆。爸爸错了，而且错得离谱。Pia至今无法原谅，甚至一度想着要报复他。可是想到那个孩子，Pia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痛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如果转身不顾，难过的不仅仅是怕孩子如何受委屈，更有自己的内心纠结。Pia不认为自己是可以那么狠心的一个人。如果她狠心了，很可能第一个伤害的是自己。
她想明白了。于是，她告诉Chris：“我打算帮助他们照顾小孩。而且，能不能问问Frank，给我科普一些法律知识？”
Chris摸了摸Pia的脸颊，说：“没问题。你打算帮你父亲打官司？”
“我只是希望了解一下相关的法律，包括我父亲的官司和照顾孩子方面的。我对我父亲的官司没什么认知。我也不相信刘巧兮的话。我只是帮孩子。Chris，我真的于心不忍。”
“嗯，我理解。这样吧，我去调休，我来帮你。不到一岁的小孩还真不好带。我比你有经验。”Chris冲Pia一笑。“如果你们需要住在我这里也没问题。Mat可以住在姥爷那里。”
Pia愣在那里，百感交集。一个人的包容原来可以这么纯净而彻底；一个有担当的人的魅力原来可以这么大。Pia忽然觉得自己比妈妈幸运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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