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行 之 国家美术馆的几幅画

参观伦敦众多的博物馆,是此行的另一项消遣。

去伦敦之前,重读了一遍E.H.GOMBRICH的《THE STORY OF ART》。我喜欢的书,就会翻来覆去地看。如同被某种美食俘虏,一段时间不吃,就会想,直到美餐一顿。《艺术的故事》这本美术史巨著,实在是应该好好地多读几遍,才对得起作者渊博的艺术学识,和优美而通俗的文字。针对入门级的艺术爱好者,按年代顺序,对绘画,建筑,雕塑等介绍的时候,除了对艺术品本身的介绍和评论,还经常回溯过去的章节,通过对于不同时代,不同画派之间的类比和对比的方式,使得分析和讲解透彻易懂,十分有说服力。参观博物馆的时候,有意无意地,会面对书中提到的画,多停留一些时间。

国家美术馆The National Gallery,归英国政府所有,除了exhibition是收费的,其余是对公众免费。从1824年购买的38幅画开始,发展成为今天两千三百多幅藏品的艺术殿堂。几乎每一幅画都是精品。虽然来这里参观很多次了,有满足也有遗憾。我常想,如果能时不时地来此逛上一两个小时,是多么让人神往的事情啊。

好在,如今科技如此发达,网上可以学习的知识很多,包括博物馆的官方网站。记得一位馆长曾经说过,别忘了可以去网上看名画,可以zoom in,从而看到画家们很细微,很不经意的细节。网络的优势在于,可以静静地在屏幕前欣赏学习,不受周边打扰,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然而,看真迹和看书中的印刷品,完全是天差地别的感觉。就好比看别人的山川美照,和亲身登顶一览众山之间的差别:前者的欣赏要靠想象,而后者是完全拥有。因此,上网,看书和去博物馆,去文明古迹相结合,方可稳步地踏上艺术旅程。

提香Titian(1488 –1576)的《The Tribute Money》。当基督被问道,是否应该给罗马人上税,他指着硬币上印着的凯撒头像说,“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对于这个主题,提香画了两幅。非常巧,我们去年(2022年)在两个国家都看到了。

较早的一幅,收藏在德国的德累斯顿茨温格宫的画廊,作于1516年。当时二十八岁的提香展现了惊人的才气,Giorgio Vasari在他的《艺苑名人传》里对此画褒奖有加。对于这个圣经故事的绘画不多,提香的这一幅应该是首次。

画作的主人是大名鼎鼎的阿方索一世Alfonso I d'Este,亦即费拉拉公爵Duke of Ferrara。公国的领地在意大利的北部,当时属于神圣罗马帝国。阿方索公爵和教皇的关系非常不好,曾被开除教籍,使得这一副画颇有政治意味。

阿方索公爵一生极力做的两件事情:一是让费拉拉成为欧洲的音乐中心,请来法国作曲家Antoine Brumel,和来自北方低地国家的Adrian Willaert,他是威尼斯音乐学校Venetian School的创始人。为了让费拉拉成为继弗洛伦萨之后的艺术中心,他资助了众多的画家,包括贝利尼和提香。二是极力维持费拉拉公国的独立,这件事情没有成功,因为到了他孙子的时候,费拉拉公国覆亡,在1597年回归成为教宗国。

茨温格宫的Old Masters Picture Gallery的收藏。据说,提问者Pharisees是提香的自画像,我很怀疑,因为年龄上就有差别。

收藏于英国的国家美术馆的这一幅,画作的时间大约始于1543年。

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 – 1519)的《Virgin of the Rocks》, 有两个版本,都是达芬奇的亲笔画。一个在卢浮宫,一个在这里珍藏。绘画的时间上,卢浮的那一幅在先,国家美术馆的这个版本是后来画的。虽然小说《The Da Vinci Code》对这两幅画有很离奇的戏说和分析,但是,现代人如何能够揣测大艺术家当时的意图和理由呢。我认为这一幅的画风少用了些晕涂法sfumato,让整体画面更娴静。

卢浮宫收藏的版本。

Sandro Botticelli(1445-1510)的《Venus and Mars》。爱神与战神欢爱之后的场景。Botticelli的三幅最著名的古典神话主题的作品,两幅在弗洛伦萨: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春《Primavera》。第三幅就是这幅维纳斯与战神。虽然Botticelli在15世纪就是佛罗伦斯的最知名的画家之一,然而对他的画作的认可和追捧是从19世纪开始的。也正是在此期间,英国国家美术馆购买了5幅他的作品。这幅《Venus and Mars》是1874年购买的。

喜欢这幅画又恬静又欢快的格调,也是画作诞生的那个年代的格调。画家生活在文艺复兴高潮时期的弗洛伦萨,洛伦佐·德·美第奇 Lorenzo de' Medici领导下的共和国:“It was a place where anything is possible for men of talent.”

Botticelli后来追随极端宗教主义,做了一些很疯狂的事情,包括烧毁自己的画,因而名誉扫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和历史学家Giorgio Vasari,在他的《艺苑名人传》里,对Botticelli的评价是过于宗教至上,而浪费了才华,其实是对他后半生的评价。

小汉斯·霍尔拜因 Hans Holbein the Younger(1497-1543)的《The Ambassadors》。1890年美术馆从Longford Castle购买了这幅画。那时候,人们还不知道,画里面的人是谁,甚至不知道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不久历史学家解开谜团,没有人想到居然画的是两名法国人:1533年,当时的法国驻英国大使Jean de Dinteville,和他的外交官朋友Georges de Selve。这幅画诞生于一个政治宗教都比较动荡的年代:亨利八世脱离梵蒂冈教宗,离婚原配王后,迎娶安博林,小公主也在这一年降生,也就是后来的伊丽莎白一世。

欧洲的宗教改革已经兴起,新旧两派纷争不断。画中的很多细节,体现了对路德新教和天主教能和平共存的期望:那本红皮的德语算数教材,被角尺分割,上面的那一章恰好在讲division;鲁特琴Lute的断弦,也许都在诉说当时的宗教不和谐。然而,旁边那本打开的书是路德教的赞美诗,也是用德语写的。赞美诗翻开的两页,一边是十诫Ten Commandments(这个体现新教和天主教都认同的部分),另一边是Holy Spirit (Grace),希望基督徒能够停止敌视,走向和谐。据说这两页的内容并非这本赞美诗的原有排版,是画家特意安排了这两页内容同时展现在观者面前,寓意自明。

印象派的展厅,总是博物馆里人群密集的地方,也是我们最感兴趣的。感觉那个时代的画风,似乎和现代生活有很多共通性,因而每次都画比较长的时间观赏。另外,印象派的画作,既有模糊的提示,也有确定的印象,给观者更多的遐想空间。

梵高Vincent Van Gogh(1853-1890)的画作 《Vase with Fourteen Sunflowers》。他总共画过4幅向日葵,似乎更喜欢这一幅。1888年,他把这幅画挂在在法国Arles居所的客房内,等待画友高更Paul Gauguin的到来。高更到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大抵都清楚,结果不太和谐,高更逃跑了,梵高精神错乱之中自己剌下自己的一只耳朵,因为失血过多被送进医院,差点死掉。然而,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高更和梵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希望互相欣赏,共同作画,却闹得不可收拾,两人再没有见过面。无论如何,当时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我们知道的版本,都是出自高更一人之口,并无旁证。所以。。。

梵高的两幅画作《 Two Crabs》,《Wheat Field with Cypresses》。作于1989年,他去世的前一年,进出医院和精神疗养院之间。从这两幅画里面,我看到了生命的能量,很蓬勃,却无处释放。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能量,将一个大器晚成的天才的生命,延续下去。

法国画家Adolphe Monticelli(1824-1886)的画作《A vase of wild flowers》,我被这幅画的热烈色彩而吸引,远看很粗放,近观透着力量和迷幻之美。Monticelli曾经极大地影响了梵高对色彩和质感的理解和诠释。梵高曾经买过一副他的另一幅花卉画作,和这一幅类似,现存于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Monticelli生前就是名画家了,和Paul Cézanne是朋友,还曾在普罗旺斯的Aix-en-Provence一起作画。而梵高,我们知道,生前只卖出去过一幅画。如今的博物馆里,梵高的向日葵前,永远是团团围观拍照的人群,而Monticelli的画,陪伴在安静的侧墙。

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1919) 的《The Umbrellas》。作品的时间大约是在1881年,正是雷诺阿对自己的绘画进行反思的一段时间。他在1881年去意大利旅行,看了那不勒斯古罗马壁画,看了拉斐尔,达芬奇,提香等艺术家的作品后,很有感触。认为古典艺术的优雅和恢弘,是他自己的作品中所缺少的。从此,绘画风格从典型的印象派Impressionism,逐渐采用更传统classicism的画法。这幅画用了5年完成。第一阶段印象派画法1880–1主要用于此画的右半边,第二阶段1884–5,此画的左半边被精心修改,深灰色衣服的女子,和她身后的男子,摈弃了浪漫朦胧,更加写实。

这幅1876年的成名作《煎饼磨坊的舞会》,去年4月在巴黎奥赛博物馆Museum d’Orsay看到的,是不是更加的光影斑驳,浪漫朦胧呢?

莫奈Claude Oscar Monet(1840-1926)的《The Water-Lily Pond》。他在法国Giverny渡过了人生的最后30年。住所庭院里的睡莲池塘和日本式小桥,他一共画了17次,这一幅是1899年的画作。

Édouard Manet的枪决皇帝马克西米连The Execution of Emperor Maximilian。Maximilian是当时的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亲弟弟。约瑟夫一世的皇后就是大名鼎鼎的茜茜公主。Maximilian被拿破仑三世任命为墨西哥皇帝,仅仅在三年之后的1867年,法国撤离墨西哥之后,就被墨西哥军事法庭执行枪决。据说他拒绝了化妆潜逃的机会,选择和两名将军同归于尽。这幅画在Manet去世之后,曾经被因为政治不正确而被剪,现在只能看到Maximilian紧握一名将军的手,一同殉难。

在伦敦国家美术馆徜徉了大半天,直到夜色降临。出了门,迎接我们的是Trafalgar Square圣诞集市的灯海,和高远的纳尔逊纪念柱Nelson's Column。

走过喜气洋洋的中国城,吃一顿热腾腾红彤彤的烤鱼。美美的一天!

谢谢浏览。

心灵之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beijingconnection' 的评论 : 我们很喜欢那边的中国城,很有气氛。是啊,如果退休以后能去住一段时间,就没有倒时差的烦恼了。即使时间不太长,也会感觉很幸福 :-)
心灵之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Masefild' 的评论 : 确实,我也是希望有机会就去看看
心灵之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曌' 的评论 : 哪里哪里,谢谢!
心灵之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的评论 : 一起学习 :-)我也是才开始感兴趣。
心灵之游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无法弄' 的评论 : 羡慕你们的文化氛围,在欧洲生活多好啊,另外,你谦虚了 :-)
beijingconnection 发表评论于
谢谢分享。大英博物馆展品丰富。去欧洲旅游的问题就是博物馆大多,展品太丰富,难以尽兴。伦敦的中国城很干净,整洁。
Masefild 发表评论于
伦敦国家画廊里收藏了不少世界名贵的画作,是值得去观赏的。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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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有才了,,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发表评论于
很喜欢伦敦的国家画廊,好几幅画都有印象,谢谢你介绍,学习了:)
无法弄 发表评论于
以前我就爱逛national gallery,假装爱艺术:)明年回去了,可要认真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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