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用MacBook写文章,有点不顺手。就好像这三年疫情生活里很多的变化,虽说改变在三年里都被潜移默化了,但三年过后的一句“Post-Covid”总能让你回头一看惊觉生活和心态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辞去了干了九年干得得心应手的工作,去密西根大学找了另一份工作,天天做慈善。命运使然,好像和我在疫情前选择去临终关怀做志愿者成了交相辉印的两条不同却终于交汇的轨迹。就像先前说的,回头一看,这三年的变化,简直就像把我的生活像地一样重新犁了一遍。新人和新事总是可以给我日渐寡淡的生命带来希望的光。
上一篇(四月三十)估计会让一些人有种脱节的感觉,今天还是要回溯一下当年(2020年初)新冠突然爆发后临终关怀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年我还是第一家临终关怀机构的志愿者,这个机构没有自己的护理中心,志愿者去各个养老院,老年公寓,或者病人的家里。我是去养老院和老年公寓的志愿者,那个机构的志愿者除了陪伴,不能做其他事情。
那年冬天,有一个不会说英语的墨西哥老太太,九十二岁。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都会重复一句话,我尝试着用谷歌翻译,但是未果。不懂西班牙语的我只能在手机里问她女儿,她女儿告诉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带我回家。”我这种小布尔乔亚情调的,理解成了她想去天国。后来说多了,我才反应过来是想回这里的家。老太太和我的交流就是我说英文,她回我一句要回家。养老院疫情封锁前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然把我当成了家人,拉着我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对我一遍遍地说:“我爱你,我爱你。”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志愿者的规定是除了和病人打交道的时间,其他时间是不允许和家属有任何交流的。疫情期间,我违反了规定,和她女儿发过几次短信。知道她女儿上报了老太太有被护士虐待的嫌疑,在那种环境里本来就是照顾不周,加上养老院对外封闭,里面的事情可想而知。再后来,她女儿告诉我把老太太接回家了。我很开心,老太太居然因为新冠而梦想成真。最后一次发短信给她女儿,她女儿千恩万谢,我告诉她我的工作结束了。
2020年,我的工作是每个星期打两遍电话给病人,询问有没有特殊需求,监督护士的工作。后来因为病人少,这个临终关怀机构被其他机构合并,我们就没有了下文。
2020年初,我在附近最优秀的临终关怀机构接受了几个月的培训,拿到毕业证的那天也是我们班级最后的相聚,我的上岗步骤停留在了背景调查因为新冠嘎然而止。三年里几个同学一直互通音讯,这个临终关怀没有再录取新的志愿者,他们的护理中心也封锁了。
2022年年底,被通知他们准备重新开始录取我们,在参加了一节复习培训后,我终于通过了背景调查,拿到了工作证,开始了为期一个半月的Direct Care的培训。可惜的是,我们班级三十几个同学,只有我一个上岗了,其他几个一直有联系的到了最后“临阵脱逃”再也没有了音讯,有一个告诉我,她的生活又有了其他的目标,不想冒着可能得新冠的险去照顾不认识的人。我也被说懵了,当年的豪情壮志,含泪阐述的种种感人至深的渴望在新冠面前居然那么脆弱。
这个临终关怀机构有着星级酒店一样的护理中心,我也跟着护士,护工以及资深志愿者学习了其他技能。一步步走来,觉得很充实。我并没有感觉自己在帮助任何人,虽然每做一件事情都会被感谢。我感受到的其实是这些人都在帮助我,让我重新审视自身,生命和生活。这里的故事不应该只在阴暗的角落里,我想在被允许的范围内写写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这些被我碰过的灵魂,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得到过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