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只是真实记录发生了的事情,大家不喜勿怪。在2012-2013年间,我遇到了一位马克思主义学院(简称马院)的人。我不太了解马院,因为马院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并不存在,对我来说,是个新生事物。
他是我2013年2月在加拿大列治文的家庭旅馆遇上的。那时,我带着怀孕的夫人,2013年2月移民登陆加拿大。先住进了列治文的一家家庭旅馆,老板告诉我们,这里还住了一家人,他们白天出去玩,晚上回来。到了傍晚,他们回来了。是一对夫妇和一个15-16岁的女孩。夫妇比我年纪大上十岁左右,十分健谈。他问我在国内何处高就?我说了我的单位、职位。他高兴的说,他也是大学教授,是马院的。我当场被他的背景镇住了,心里无数个疑问:加拿大为什么需要马院的教授?马院的老师怎么移民呢?你是马院的,你应该又红又专,你都跑了,说不过去吧。
我叫他X老师。X老师说,有一年,加拿大的联邦技术移民有个college lecturer的项目,他就抓住这个机会移民了。X老师和我一样,都是工薪阶层,需要工作才能生存。来了后,他的专业没有用,年纪大了也不想转行,所以也留不下来。国内的工作还干着,常住在国内。移民这事也一直保密,没有给国内人说过。因为女儿在加拿大长呆,所以每年他利用假期来加拿大呆几个月。他当时得到国家资助在美国做访问学者一年,于是利用这个机会,溜到加拿大呆几个月。他向我打听,如何才能在加拿大找到一份基本体面的工作,呆下来。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我也才刚来呢。他问我,“听说阿省的福利特别好,只要你学英语就给你钱。能不能去那里学英文,但是总也学不会,让他们养一辈子?”我心想,还有这种好事?X老师说:“我自己最后很可能留不下来,但是我把我女儿带出来了,这就值了,希望女儿不要再回中国了。很感谢加拿大善待了我的女儿,还给她发牛奶金。”
我当时在网上google了他,X老师确实是北京某高校的马院副教授。后面几天,我们聊了很多,聊高校,聊社会。X老师并不迂腐,他什么都懂,只是也不愿意做更多的事情,来改变自己的处境。后来好几年,X老师和我还有邮件联系,他问我的近况,问我如何在加拿大留下来。其实我也没有留在加拿大,而且我们走的职业路线完全不同,他也没法从我这里借鉴,于是再后来就断了联系。我每次想到X老师,想到的都是他的坦诚和豁达。他移民这事,如果我告知了他的单位,对他很不利,但他并不介意,一开始就把他的情况告诉了我,我感谢他的信任。我刚刚google了他,X老师已经是正教授了。照片里的他老了不少。2013年2月我们在列治文因为命运的交叉而偶遇,十年已是弹指一挥间过了,人生有几个十年?祝福X老师,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他,希望他女儿在加拿大顺利。
他真的相信马克思主义吗? 从他的行为来看,他不可能相信马克思主义。X老师温和,但是说一套、做一套。马克思主义对他来说,不过是谋生的手段而已。我最感概的是X老师, 他一辈子研究自己并不相信的马克思主义,按理来说,做违背本心的事情本应痛苦,但是他至少看上去却并不痛苦,我想无非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马克思主义。一个自己完全不在乎东西,怎么可能影响自己的心情呢?就像你不认识的人的失恋了,不可能影响你的心情一样。你可以支持或者反对一个理论,但是不在乎它,却是对它最大的侮辱。
我也会想,中国到底有多少人是这样的,说一套做一套?我想:中国人的民族性其实并不是那么的顺从,相反其实满是反骨,随时可能反水。明末时的朝廷大臣,前一天还在拜崇祯为皇帝,后一天就可以拥李自成为皇帝,过一个月又可以拥戴清帝。这些受过儒家思想、忠君爱国教育的人,随时都可以抛弃现任主子,改换门庭。民众和统治者之间应该有着某种社会契约,如果大家觉得统治者没有遵守这个契约,他们就可能反水。这个契约的核心是生存和利益,并没有信仰。民众是一种“打工仔”的心态,反正在哪个社会中都是打工仔,给谁打工不是打工?谁是老板,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这种心态,双方都明白,也都明白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我想这也是历代的统治阶级害怕的地方。民意如水,很容易变,也很难信任。今天朝你高呼万岁,明天你完蛋了,他就会去放鞭炮。前后两天的行为相反,但却都可以出于真诚,这就是人性。
我们现在的人呢,到底有多少人是口是心非的?我看网上的视频,记者在街上采访路人,问愿不愿意为解放台湾而牺牲的时候,人人说的慷慨激昂。我总是想: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心的?我建议下次在街上采访路人的时候,凡是说愿意亲自参军打台湾的,一定要让他们当场签署《自愿服役承诺书》,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要打仗了,就强制执行承诺书,拒不执行的人全部追究法律责任。这样做,对国家和他本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