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车几千英里到了加州,停到教会门口,车再也发动不起来了。车被拖去修车厂,修理工说车缺少主要部件,是辆报废车;不相信他们刚从东部开了几千英里过来……。
老牧师Dr. Mees(右立者,上世纪80年代)是德国人的后裔,第三代的移民,也是第三代的牧师。老牧师的祖父和父亲都讲德语,移民到美国中西部,牧养德国移民的教会。老牧师是1920年在美国出生的,他已经不太能讲德语了,他在2007年过世。
城市与乡村牧师
上个世纪初,Rev. Mees的祖父和父亲作牧师的时代,生活很贫苦。他回忆童年时听大人讨论城市牧师和乡村牧师的待遇:乡下信徒的奉献,多是给牧师家送来一些马铃薯、玉米等“进口物”;因此乡村牧师缺少现金,想去商店添置点家庭日用品,就往往捉襟见肘;这时候他们很羡慕城里的牧师,城市信徒多用现金奉献,城里牧师手中就有活钱;不过,经济一萧条,就没人奉献了,城里牧师手中的那点钱买不到多少食物,就羡慕乡下牧师至少还能维持温饱。
早年美国有个卡通片,讲乡村老鼠和城市老鼠“The Town Mouse and the Country Mouse”。老牧师很喜欢用这个故事来形容他幼年时的家庭状况。
在七岁的时候,老牧师在晚上例行祷告时,听见神对他说,将来他要做传道人。他每天都祷告,神也一直重复同样的话,他已经知道这辈子要走的路了。他从小跟着做牧师的祖父和父亲,圣经烂熟于心,在教会服侍。到十七岁那年,他被教会委派做青年事工,然后他上了圣经学校、神学院,同时在教会服侍。二战末期,他收到了服兵役的通知书,已经打点好准备入伍,突然战争结束了,他就没有去当兵。
神作之合
大概是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年轻的Mees去参加信义会中西部教区的年会。会议在一所很大的教会举办,某日早上,他在教会的一大排房间中,寻索自己去参加会议的教室,误打误撞开了一扇门,里面一群孩子在上儿童主日学,一位年轻的女子正在弹琴教孩子们唱圣诗。他道歉退出,同时听见神告诉她,这位女子就是她的终身伴侣。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这位女孩在当天的祷告中也听见神对她说,误打误撞的年轻人就是她的终身伴侣。老牧师来自俄亥俄州,女孩来自内布拉斯加州,若不是一起开会,又误打误撞,根本不可能碰面。他们意外相见,又都听到了“天作之合”的声音,于是各自留下对方地址,会议结束之后各回各家。
二人分手之后,在每日的祷告中,不断听到神告诉他们同样的信息。年轻的Mees以德国人的决断,毅然写信向这位名叫Kathy的女孩求婚,温柔低调的Kathy也立即同意了。于是他们见的第二面(或者第三面)就是在自己的婚礼上了。
师母Kathy
老牧师个头不高,师母却身量修长,面容秀美。她婚前在幼稚园作老师,结婚后就专职当师母,在教会司琴也教导儿童主日学,当然师母的琐事还多着呢,只能说司琴和教导儿童,是两件贯穿师母一生的事工。如今大部分师母都选择到社会上去工作、有自己的事业。因为按照人间的标准,当师母太辛苦也太亏了,一分钱不挣,管的是无数家庭“难断的家务事”,拿捏的稍微不准,就被人骂。
师母和马丁路德的妻子同名,叫Kathy。师母晚年患老年痴呆,会忘记关煤气灶,忘记回家的路,被警察送回家……。老牧师仍然非常忙碌,除了教会服侍,还有不少社会工作。不过她还是顺服地跟着老牧师来教会,每次穿着肥大破旧的衣服,被老牧师牵着手领到座位上。师母安静地坐着听讲道,和善地与人打招呼。
只是师母已经不认识人。记得在她患老年痴呆的初期,还参加我服侍机构的募款餐会。那是挪威信义宗支持的福音机构,老牧师也是董事。
有一次在开餐会的过程中,我坐在师母旁边,她反复把孙子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也一直不断地和我说,X师母好可爱,脸上有两个酒窝。如今回想起来,Kathy师母自己的嘴角边也隐约有酒窝,大概年轻时更明显。我想,可能这也是吸引老牧师的一个因素吧。
师母比老牧师先过世,老牧师宣布,不接受任何丧礼财物,还说送花圈也是浪费,不如用买花圈的钱奉献给教会。又指定了一、两个教会慈善团体,让有心人直接把支票写给他们。老牧师也没有因师母过世而休息,他的讲道与主日学如常进行。
言简意赅 多做少说
老牧师保持了德国人的特点,他为人极其聪明,办事非常利落,但是说的少,做的多。他奉行“多快好省”方针:“多快”表现在做事方面,“好省”表现在言语方面。他的讲道和祷告都很简洁,都反复强调“神的恩典”。他平常说话很少,这就让他显得和大多数“滔滔不绝”的牧师完全不同,也特别让人感觉踏实、值得信任。
老牧师从来不在讲道中说那些“神迹”事件,只是私下聊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和师母的结合实在可算为“神迹”;还有一次,他说到不喜欢花钱买新车,提到了当年他和师母结婚不久之后,受信义会派遣,从中西部到洛杉矶开拓新教会。
他和师母都没什么钱,开一辆几十块钱买的破车,从中西部一路开到南加州。他说那辆车也是神的预备,到了加州停到教会门口,就再也发动不起来,彻底歇菜了。车被拖去修车厂,修理工不相信他们开了几千英里,说车早就缺少部件,是辆已经报废的破车。
他们到加州开始的第一间教会,连他带师母只有七个人,还有几个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常不来。他除了当牧师,讲道、查经,也是秘书、是清洁工、修理工、是会计,是探访者、关怀者、联络人、调解纠纷,法律咨询……。因为天资聪慧,他什么事都一点就通,而且行动能力极强,从不拖泥带水。
后来教会人员慢慢增多,岗位也开始有分工,雇更多人,不过这些人都不如他自己做事更干净利索。
退休守规 不凭意气
老牧师Dr. Mees退休时,他牧养的教会已经有了数千人。他是被总会派到我的教会做“Interim-Pastor”,信义会的牧师通常在六十五岁退休,然后离开自己的教会。但是还可以到其他缺牧师的教会服侍。
我们常常看到,有些牧师在退休后都“退而不休”,还要指导年轻一辈,传授经验,提醒注意事项等。信义会系统却根据几百年积累的经验,知道“退而不休”的牧者留在教会,会束缚新牧者的手脚,因此规定退休牧师必须离开原来的教会,不能再干预原教会的运作。据我所知,大部分华人牧者根本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因为实在舍不得。想想也容易理解,他一生的心血都花在教会,硬让他老年时离开,就像让他离开家一样难。也有些人是受传统文化影响,多少有点倚老卖老,华人的年轻一代也会尊敬他们的选择。
但是美国教会的牧师,事先就有比较好的心理建设,把家庭和教会的关系分得很清楚。到退休时他们也会像遵守社会的法律一样,遵守教会的规矩,老牧师更是如此。他循规蹈矩,默默地离开了服侍几十年的教会,没有说一句“煽情”的话。会友对新牧师有意见,想对他抱怨,他也一概不闻不问。
说到“潇洒”,一板一眼的老牧师Dr.Mees,爱教会爱信徒,却不居功不卖老,那才是“真潇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