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网站:面对岳飞,我们都是秦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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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岳飞,我们都是秦桧

 

大雪

 

今天大家都会说,岳飞是大民族英雄,秦桧是大奸臣卖国贼。而在 880 年前,岳飞被隔离审查时,社会上可不这样看。

 

岳飞统领着当时南宋最大的一支野战军,其规模、战斗力和影响力。相当于林彪统帅的四野,但岳飞被捕以至被害,他的部属中并没有人替他鸣冤叫屈。和他一起遇难的,仅有部将张宪和儿子岳云,没有株连更多的死党,说明对朝廷的这一断然举措,当时的广大官兵即使不是坚决拥护,也都还情绪稳定。

 

另一路野战军司令韩世忠去问秦桧,老岳是啥问题?秦回答“莫须有”。这三个字,一般解读为“或许有”,我觉得更准确的意思,应是“何须有”或者“无须有”,也就是说,圣上的旨意,难道还不够吗?要什么罪名?

 

脑补一下韩秦对话的现场:韩将军弱弱地问,秦丞相则是倨傲地答。韩将军一身冷汗,知趣地退下。他怎么不再追问?幼稚!放在今天,面对这个答案,有人会追问吗?有人敢追问吗?

 

那个时候,最大的政治就是忠君。岳飞和秦桧,在忠君的问题上是一致的,区别只在于秦桧的忠君是绝对的、无条件的;岳飞的忠君则不够绝对,还掺杂着一些个人的想法,时不时还有一些个性流露。而谁是忠臣,皇帝是唯一的裁判。宋高宗赵构既然作出了裁决,必然是英明正确的。如果有人敢跳出来说皇上错了,恐怕岳飞本人都不会答应。

 

在这种情况下,秦桧做错了什么?这个钦定的岳飞反党集团案,就算交给韩世忠来办,岳飞也得死。

 

1962 年,岳飞风波亭就义 820 周年后,最高人民法院奉命审理潘汉年案。此时潘已被逮捕关押十年,合议庭三名审判员研究了全部案卷资料后,认为指控潘汉年的三条罪状都不能成立,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谢觉哉听完他们的汇报后,先旗帜鲜明地指出,潘汉年案是中央交办的案子,我们只是办理法律手续。然后幽幽地吟了两句“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丰;窑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又语重心长地对办案人员说“宋代的岳飞主张抗金,却被诬陷要谋反。难道当时没有人知道岳飞是被冤枉的吗?当然有人知道。但在当时,宋高宗一心要和金人议和,所以谁能救得了岳飞?”

 

谢老一语道破要害:谁也救不了岳飞。要拥护高宗的英明领导,大家就只能做秦桧。

 

敬爱的好总理长期领导地下工作,明知潘汉年是冤枉的,指示李克农查找核对了当时潘汉年与中央的电文往来,证明所谓潘汉年投降国民党与勾结日寇都不存在。李克农专门为此写了报告,但也没有能改变潘汉年的命运。

 

在法院还没有审判之前,毛泽东已经在怀仁堂公开讲,潘汉年该杀,但是我们不杀他。在这个定调之下,最高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潘汉年十五年徒刑。

 

如果潘汉年是被冤枉的岳飞,那么奉命办理法律手续的最高法院院长,在报批的判决书上签字的好总理,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了秦桧?

 

潘汉年的分量还不足以和岳武穆相提并论。说彭德怀是当代的岳飞,恐怕更加准确。

 

彭德怀从1928年平江暴动到 1959年庐山会议,三十一年间为党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正可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然而,一封意见书触怒了领袖,立即被打成反党集团的头子,解除了一切职务。全体中央委员,除了张闻天,没有人敢替他说一句话。七年后,北京红卫兵从四川揪回彭老总,挂大牌子批斗(有照片为证),惨不忍睹。

 

从 1959 年庐山会议到 1974 年彭含冤去世。十五年里,没有人替他仗义执言。威风凛凛的九位元帅、十位大将,大部分都曾是彭德怀的部下,没有人替他鸣不平,只有落井下石。

 

在1962年的7000人大会上,刘少奇讲话说,谁都可以平反,但彭德怀不行,因为他里通外国。此时的刘少奇是不是秦桧?然而仅仅五年之后,刘少奇本人就成为中共最大冤案的受害人。他在开封地下室里切齿痛恨的秦桧,又是谁呢?

 

为清洗刘邓集团,毛泽东钦点林彪作为副统帅,一时风光无两,仅仅五年时间,他又被钦定为反党集团的头目,在蒙古折戟沉沙。林彪对党国的功劳也是堪比岳飞的。且不说无敌的战功,他在九大后主张停止党内的残酷斗争,发展国民经济,今天看来,不逊于岳飞的恢复中原、迎还二圣。结果他重蹈了岳飞的悲剧不但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断子绝孙。受到株连的林彪死党,竟然有数百上千人。办理林彪集团专案的那些人,算不算秦桧?

 

俱往矣,不说这些大案子了。其实就在我们身边,秦桧的影子无所不在。一个法官,明知道当事人无罪,但只要上边要定罪,他会毫不犹豫地按上边的要求作出判决。一个公司的主管,明知道公司的产品是假冒伪劣,但老板说决不认账,他一定铁嘴钢牙,比刘胡兰还坚强。一个网络审查员,明知这个帖子说的是事实,但根据上边的指令,他也会坚决删帖封号。

 

当年秦桧面对韩世忠的质问,还能耿直地说“莫须有",而今天这些小秦桧,决不会承担半点责任,“哎呀,这是上边定的,我也没有办法呀”!秦桧都望尘莫及。

 

许多奸滑如琉璃球的贪官,把《满江红》背得烂熟,挂在装修豪华的办公室,但他们整天想的,就是怎样让领导高兴。这种人在各个领域都能混得如鱼得水,通常大家还会赞扬他们情商高,会做人。渐渐地,秦桧人格就不知不觉地渗透到我们这个社会肌体的所有细胞。

 

做岳飞实在是太难了。就算不牺牲自己的生命,但错失升官发财的机会,失去既得利益,对于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是不可接受的。古训说得好,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利害是取舍的唯一标准,道义多少钱一斤?于是我们只在口头上歌颂岳飞,但决不当岳飞那样一根筋的傻瓜;我们公开向秦桧的跪像吐口水,用鞋底子抽他,而为人处世,一定比秦桧还秦桧。

 

最近上映的《满江红》就是一个例证。500年前,明代文学大家文征明就公开指出,杀岳飞是赵构主使,秦桧只是“逢其欲”而已。但在张艺谋这里,仍然把岳飞冤死的帐记在秦桧身上,对真凶赵构的责任连一个字都没有涉及。赵构已经死了 800 多年了,不可能亲自审查这部电影,怕什么呢?既要写家喻户晓的历史题材,又不敢触碰“以古讽今”的高压线;既要票房大卖,又不愿写真历史。拍岳飞的电影,却无半点岳飞的风骨,这不是吃岳飞的人血馒头吗?如此苦心孤诣,竟然成功了。秦桧九泉有知,恐怕也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20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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