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的故事

憧憬退休的生活,闻吻夕阳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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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故事

一个色香味俱全的故事

诗云:远看像个庙,近看像个轿;上面蹲着个呲牙豹,手里握一把大金票。

厕所虽然属于私密空间,但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不仅仅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刻有时代的痕迹和生活的烙印,不可谓不重要。

今天在推上刷到视频,是一个四川男孩儿带心爱的日本女友回农村老家,看到那奇特的旱厕,她惊讶中带有好奇。那乡土气息,虽然不同于我记忆中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勾起了我对当年的回忆。

 

也许,我儿时第一次看见旱厕也是这副表情?

这位叫【避免麻烦换个名字】的评论很老辣,不对,是老臭,让我回想起当年,犹如身临其境,像看4D电影一样。对,第四维度是味儿。

本来,我出生就住在楼房里,家里有抽水马桶。在我六岁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旱厕所。从记事儿起,就觉得那白色陶瓷的蹲便是挺干净的地方,特别是那里还比较隐秘,关上门就可以独享了。当然,我那时太小,按“规定”是不让我插门闩的,也不太够得到门闩。

就是这个feel,倍儿爽

大姐喜欢看小说,从外面借来的书就得抓紧看。可是妈妈不让,她有时就躲到那里去看。一次我内急,她躲在里面插上门闩不出来,害得我只能用便桶。别的哥哥姐姐骗我,说她通过厕所的暗门去了隔壁邻居“老仇(qiú)”家。结果我后来费劲儿在厕所里寻找暗门,发现了通气窗,太高我够不着,只能作罢。

现在回想,那时真的是幸福的。后来家里下乡,我还和同班的小朋友吹牛,我家以前厕所里的水干净得都可以喝的,不过我倒是没有真的喝过。

做到了不可能之事,只能是 cut the corner 喽

后来全家下乡了。在荒郊野岭的地方,有个厕所就不错了。

第一次看到那旱厕所,是在三江口劳改农场。初到那里时正值寒冬腊月,冻得屁股痛。厕所就在房子山墙不远处,几十家共用的。蹲坑之间没有挡头,彼此坦诚相见,必要时还可以唠两句磕,避免尴尬。

我儿时在用家里抽水马桶时是头朝里的,估计是大人们训练我自己上厕所时给我擦屁股方便,结果就成了我的习惯,就是头朝墙、腚朝外。

但到了这种公共厕所,大家都是头朝外蹲着的,只是我不知道。结果,第一次上厕所,就被一帮坏小子笑话。确实,头朝里对着墙,那往往是比较脏、空气不好的位置。

你猜,这墙上都会写什么?

因为整片房子都是新盖的,没有历史,所以就连那个厕所也算是比较干净的,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地滑。总有那些拉拉(lá-la,东北话)尿的,在冬天倒是不怕脏,但到处是冰溜子也受不了,搞得进厕所就像历险一样,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留神就滑倒,搞不好还会像那“遗臭万年”的晋景公,被左丘明老儿用几个字就给打发了:将食,胀,如厕,陷而卒。对了,赵氏孤儿的惨案就是他的大手笔,结果报应了。

这个厕所我只用了半年多,而且是和便桶混用的:晚上是不敢去那里的,不仅冬天滑,而且边上就是坟圈子,我胆小,黑灯瞎火的,害怕。到了这一年的夏末,在苍蝇们的欢送下我就离开了这里。

新家搬到了高山子劳改农场。刚到就和以前的小朋友出去玩时,发现了附近的新厕所,结果那小子透过厕所上面的十字花窗偷看女厕所,而我在外面被当流氓抓了 – 从小就缺点心眼,别人牵驴我拔桩,在新家第一天就不顺。

但我常用的厕所不是这个,而是大院内的一个巨大厕所,有起码二十来个蹲坑的。而且,这个厕所是不和女厕所挨着的 – 女厕所在院子的另一头,隔着几十米呐,因为那本是为监狱设计的。

这个厕所除了大,和三江口的那个也是大同小异,只是多了蹲位之间的水泥间隔墙,有一米高。特别是最里端的房顶空了一小块,是被我们孩子破坏的。我们这些小孩都从那里翻墙爬进爬出,算是走近道,每天上学都从厕所走,一下子就是好几年。所以这个厕所给我留下的印象更多的是通行功能。

上了中学,到了“大城市”,铁岭。那时,“大城市”里没有几栋楼,基本都是平房。我们家虽然住在山上,但是是新建的楼房,有抽水马桶。刚刚搬进去的时候,房子因为是赶工赶出来的,所有的门还都是空的,只能拉帘子,包括厕所。

边上就有搞农田基本建设的青年人,在山地里修梯田,经常会有人来借厕所,就是那个没有门,只挂一个草帘子的厕所。也是难为那些干活的女青年了,因为家家都是那样,而各家什么人都可能会碰到。

学校的厕所也是和以前在高山子的公共厕所差不多,不过是男女做邻居的。平时人多上厕所时不觉得,但人少时彼此发出的声响很是尴尬,特别是进去以前彼此看到对方,知道是谁。那时青春朦胧的,这种情况让人感觉很不自在。想象一下,如果你一个人在里面独立寒秋,隔壁只有看不到但听得到的班花,两人尽量忍着不发出声响,又无法抗拒人体自然法则。那种煎熬,还是算了吧,我放学后也一般不去那个厕所。

班里爱说怪话的张瘸子有句名言:你们团员拉屎就不臭啦?

我家离学校很远,后来一直骑自行车上学。那时社会很乱,如果把自行车停在学校里,大约一半的概率会被拔气门芯,如果不是被偷走的话。所以我都是把自行车停在好朋友王玉斌家 – 他家也是平房,就在学校后面。

他家门口就有一个土旱厕所,就是用土坯垒起来的不到一米高的一个日字型的土围子,露天无顶,两边各挖一个大炕,上面搭上两条木板。墙上写的“男”和“女”的标志都被雨水冲刷得只能靠猜了,好在都是周围的街坊用这个厕所,了解情况。我也常用。

谜曰:脚踏两块板,手拿一张票,头顶蓝天飘白云,猜出请你做东道。

大概是这个样子,只是更矮,且不是砖头,都是土坯

一次,碰巧我刚刚进去准备来个大的,对面也进来了一位。那时我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了,身高估计起码有个一米六、七,蹲在那里居然能看到对方的头发 – 间隔的土墙太矮了。我在那里实在是受不了,涨红了脸,不是憋的,是羞的。在那种氛围下根本拉不出来,只好仓皇逃窜。

上了高中就进了大楼里,回到了有水冲、有隐私间隔板的现代厕所。终于回归文明了。

不料高兴得早了。高二时家里回迁,但没有合适住房,只能在筒子楼临时将就。我平时住校,但周末回家。

筒子楼里的厕所就像以前的独身宿舍的厕所一样,为了提高利用率,厕所被男女共享了:女的只占领了靠门口的一个蹲位,但有完整的木头间隔和木门以保隐私;男的占里面的三个蹲位(好像不合理,在文明社会应该给女士多留蹲位),但都没有门,连间隔板都没有,只有一个半截高的破布拉帘代替门。那破布帘只是个样子,挡不了多少风光,风一吹就都亮相了。小便池禁用。

因为女士蹲坑位只有一个,所以门口经常会有排队,特别是早上,有的还要倒尿盆。

一个周日的早上,我来“抢厕所”,里面的两个蹲位都有人了(人们很自然的会按隐私程度把蹲位分级:越靠里面的就越好),我只能在靠外的蹲位办事儿,紧挨着女士蹲位的那个位置,而且那里面也有人,好在封闭得比较彻底。就在我刚刚蹲下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女士,手里端着一个尿盆,一拉那扇门,知道里面有人,就站在门口等着。

这下可是让我遭罪了:不仅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全身,而且她理论上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我蹲在那里,可能不是全身也差不了多少,虽然她可能根本没有看我,但毕竟就是面向着我。我俩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多!我那时也就是十六七岁,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尿都尿不出来,只能又是提起裤子屁滚尿不流地逃跑了。

但是我内急的问题没有解决啊。只能跑到楼下,在外面很远的地方找到一个公共厕所,像高山子时那样的,但里面惨不忍睹。而且,在接下来近一年的时间里,我拒绝去那个筒子楼里面的厕所,宁愿选择脏乱远的公厕,或楼里别的地方的厕所 – 估计我在精神上落下病了。

就在那个初春,有一次在那个脏乱远的厕所里,我把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一副皮手套掉了下去。那可是一副很高级的羊皮手套,让我的思想斗争很激烈:捡还是不捡?不捡,怎么还同学?捡,好像也不好还给同学。而且,下面很深,捡也不容易。唉,最后只能是委屈同学了...


多年以后,儿时靠鼻子找厕所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但还是在外出时碰到一些关于厕所的趣事。

一个是在北京,站前国际饭店后面的胡同里,都九十年代了,不仅有一个旱厕所,而且看到有人在街上对着厕所方便 – 小便池在外面:)

也是九十年代,一次在湖北一条国道的边上,看到有一个很大的公厕,停车去上厕所,发现端倪:前脸看着很干净利落,一边男一边女,可是里面进去后发现内部没有间隔,是连男女之间都没有间隔的,通的:)

学习贾浅浅的屎尿体,我也搞一首春典版屎尿顺口溜:

抛山摆柳

瓢把子涨红,

山招子紧绷,

金杠子蹲稳,

甩条子猛冲。

春典就是下九流打把式的江湖黑话,像走穴、大腕、噱头等都来自于此。当年打把式走街串巷的时候,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流,又不能让观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就发明了这样一套黑话语系。

比如,说相声讲究先扎住地头,铺垫好后开始抖包袱,趁人群围上来时就得开始收钱了。这时老大就会给小伙计使个眼色,板銮。板是要、收的意思,銮就是银子。板銮就是敛钱。

春典也用来在在江湖中联络用。只要你会春典,到哪里都会找到当地江湖人士人帮助你。因此,当年春典也是不外传的,都是师徒之间口口相传。就像杨子荣上威虎山一样,春典也是检验一个人是否是业内人员的一个方法。

你到底是空(kòng)子还是柳(liù)子?

在这段顺口溜里:抛山=拉屎,摆柳=撒尿(女),瓢把子=头,山招子=肛门,金杠子=腿脚,甩条子=撒尿(男)。

江湖人有句俗话:宁舍一锭金,不传一口春。字面意思是,宁愿给外行一锭金子,也不能传授给外行一句春典。

这是一种自保手段,如果外行都知道了春典,那江湖人之间再说什么行话就跟普通话没什么区别,那还叫什么黑话?

顶水蔓(于)捧横水蔓(郭)

不过到了信息时代,这些春典就都守不住了。我以前偷学的哪一点也没有什么可神秘的了,拿出来逗大家一笑。介绍一点有“色儿”的春典:果=女人,果食=媳妇,磨头=母亲,尖果=漂亮女人,苍果=老太太,空心果=寡妇,库果=妓女。盘儿尖=脸长得漂亮。捏 – 动词,f*ck。

有一个真实的笑话:80年代时,时髦走穴。有两个大老相去山西演出,路上坐长途汽车,途中上来一个漂亮女人坐在了他俩前面。这二人中之一不怀好意地半开玩笑对另一个说:有尖果,盘儿尖,捏她。没想到,这个尖果也是同道中人,回头怼了一句:捏你家老磨头去。这相当于国骂了,骂得这哥俩张口结舌的。

 

好了,今天的色、香、味俱全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祝大家感恩节快乐!

 
枫散仙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容榕' 的评论 : 谢谢鼓励 - 儿时的记忆又回来了。
容榕 发表评论于
”东坡之酒,赤壁之笛,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博主笔下这回没有这些风雅之物,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写大雅写大俗,从最接地气的最污浊的厕所文化写起,让读者忍俊不禁,秒回从前。但正如博主所说,这样靠着鼻子找厕所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回国这种脏得下不了脚的厕所慢慢无迹可寻了,厕所的变迁象征文明的进程,代表社会的进步,博主生动的回忆让人想到了人类学家的田野调查,百闻不如一见,见微知著,魔鬼在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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