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病菌和一场春梦》(9) 那一年的记忆,除了战争和瘟疫,还有我做的春梦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爱情是美好的。 ——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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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我们家族的一种遗传病

 

 

听我父亲说,他小的时候,我们家在凤凰城的大宅门口有个叫花子,每天都来要点残羹冷炙。有时我祖父心情好,还会赏他几个铜板。有一次我祖父指着他额头上的那个漩涡说,这小子头上这个漩涡长得好,说不定以后比我混的好。

 

 

在梦里,我时常梦见那座叫凤凰城的城市,因为我曾无数次的听我父亲提起过那座城市。我的祖上、曾祖父、祖父、父亲都与那座城市有着深深的羁绊。

 

那座城市位于两条大河交汇之处,在满水期,大河滚滚而下。河岸两侧,散布着各种密密麻麻、高矮不一的建筑。夜晚时分,万家灯火点缀着河面,犹如无数美丽的星辰散落人间。那里曾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以开放和包容而闻名于世。

 

在城市的中心,沿着河岸有一条商业街,街上商铺林立。在最繁华的位置,依着山势,屹立着一栋气势不凡的大宅。那里曾经是我们家族的产业,我祖父的大一生都是在那里度过。

 

 

我研究了我的家族,发现女人都温婉贤淑,而男人骨子里都有一种不安分的基因,喜欢瞎折腾。他们对女人都有一种病态的执念,他们的人生多多少少都与女人有扯不清的瓜葛。

 

 

有一次我父亲喝了点酒,给我讲了一些我们家族的往事。

 

关于我们祖上最早的记录,是在一百五十多年前,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参加了几次科举考试都落选了。那时他四十多岁,已经子孙满堂,按理说他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但他觉得他的人生虚度了,社会辜负了他的才华。

 

他对这套制度充满了失望,有天他做梦听到了上帝的召唤。之后他创立了一个“上帝教”的秘密组织,想要暴力推翻帝国的统治。他把作反贼的想法告诉了我祖上,我祖上沉着应对,表面应承,暗地向官府举报了。

 

举报是这个民族历史悠久的优良传统,在大义面前有时他们连自己的亲爹都会举报,所以那个反贼被抓,第二天就被凌迟处死了。那是一种观赏度很高的杀人游戏,属于帝国独特文化的一部分。有些热血青年看的热血贲张,鸡巴都硬了。有些人正好相反,看了以后就阳痿了。反贼被割了十几刀,就被吓死了。

 

那时帝国已经开始对外通商,我祖上跟着一个传教士学了点英语,后来就做了英国人的代办,靠贩卖鸦片赚了点钱,购置了几十亩良田,靠着这些良田,日子过的还不错。

 

我祖上虽然有钱了,但还保持了我们家族吝啬、节俭、一毛不拔的好习惯。有一次他在外面办事,突然内急想要大便,他憋着那泡屎,一路小跑几公里回到家,最后拉在了自家的猪圈里,那时他的脸已经变绿啦。

 

他死前留下一句话:如果想做大事,就得学会忍,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得忍着。后来这成了我们家族的一条祖训。

 

 

我的曾祖父是帝国的一名低级军官,那时帝国已经处于风雨飘渺之中。一次宫廷危机后,他所属的部队被调去保卫皇宫,我的曾祖父也就成为禁卫军里的一个军官。

 

一次巡逻他遇到一个宫女,那宫女当时也就二十来岁,已经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了,除了太监从来没接触过真正的男人。

 

那天当他们四目相遇,立马产生了化学反应。我曾祖父先hold不住了,当天深夜,借着巡逻的时候,他翻过三米高墙,进入宫女的房间。两个人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他们通宵没睡,一只干到凌晨。当我曾祖父离开的时候,他感到脚下有点发软,那面三米的墙他翻了几次才翻出去。

 

按说这是杀头的事,可这根本困扰不了我曾祖父。每天深夜,伴着皎洁的月光,一个矫捷的身影穿行在那堵高墙之间。后来我曾祖父在一次军中比武中,依靠他每晚翻墙练就的轻功获得了冠军,还升了官职。这再次说明,隐藏在我们家族男人骨子里的那股骚情是多么的汹涌澎湃,成为推动我们家族伟大繁衍事业的最基本的力量。

 

后来帝制被推翻了,千年的帝国也共和了。我曾祖父娶了那个小宫女,日子过的相当滋润,但他的内心还活在之前的世界里。他想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个皇帝那不乱了套吗。

 

后来他做出了一件惊天大事,他纠结一小队人马,冲进了皇宫,挟持了刚刚退位的小皇帝,竟然想复辟帝制。但他那支队伍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很快就鸟兽散了。我曾祖父跪在皇宫门口,对着大门干嚎了几声,然后就逃走了。

 

再后来所有男人的辫子都剪了。我曾祖父那时已经年逾古稀,头发稀疏,但他执拗的留着一小节灰白的小辫子。看上去很滑稽,走在街上经常被人指指点点。但是他不为所动,他说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是不可以随便改变的,出来混,混的就是个义气,这是原则问题,宁死也不做三性家奴。

 

 

到了我祖父这一代,我们家族的事业似乎达到了顶峰,我们在凤凰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拥有几十栋商铺,依山还有一栋大宅,内部装修豪华,每逢过年都会搭台请戏班子唱戏,并免费对外开放,那时整个街道都会挤得水泄不通。

 

我祖父是个富二代,人又长得英俊,经常光顾凤凰城河畔一家知名的妓院。他还时常邀请各路朋友在那里聚会,通宵达旦的唱歌饮酒,小姐轻浮的浪笑声很远都能听到。

 

后来我祖父喜欢上一个叫樱花的小姐,每晚都去,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一天晚上我祖父不在,妓院去了一个有点势力的嫖客,点名要见樱花,老板娘拗不过,就逼着樱花出去接客。这事后来被我祖父知道了,赶过去当众打了樱花一巴掌,樱花想不开,服鸦片自杀了。我祖父花很多钱厚葬了她。

 

后来爆发了内战,旧世界已然是风雨飘渺。在那段动荡的日子里,很多有钱人都跑了,一张船票卖到了好几根金条。很多人都劝他离开,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放弃了。据说那时我祖父又迷恋上另一个青楼女子,按照现在人的说法,他没走是因为被情所困。

 

新政府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他从大宅里搬走,住在不远处的一栋旧房子里。

他几乎不出门,偶尔出去,就远远看看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大宅。后来那里成为一个园林景观,对外售票开放,我祖父的卧室后来改成了一个公共厕所。

 

再后来运动来了,一天我祖父出门,被一个以前的跟班看到,就把他给举报了。他以前逛妓院,还有他那个相好樱花自杀的事都被揭发出来,只不过情节被夸张成他逼着樱花跳了楼。

 

揭发他的是他以前的一个跟班,据说还是他很信任的一个下人。后来因为他偷东西被抓,被打的不轻,正好那天在街上看到他以前的老板,就揭发了他,说他身上有血债,以此来转移视线。

 

那天我祖父在家,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他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穿上他那双定制的意大利皮鞋,然后开门,之后就被五花大绑抓走了。他被公开批斗,他们对他的指控他全都招了,所以他们也没难为他,就直接判了他死刑。

 

我祖父死前我父亲去看过他一次,还买了他最喜欢吃的鸡腿。我祖父吃的很开心,还喝了一点酒,我祖父吃饱喝足,还在墙头尿了一泡。可能当时他有点心猿意马,最后抖的时候没抖干净,把裤子还弄湿了。

 

他们在我们家的大宅前枪毙了他,我祖父临死前脱下脚上那双意大利皮鞋,那是当时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他光着脚把皮鞋递给我父亲,交代他以后不管日子再难,都要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别让我们家断了香火。

 

我祖父死后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看,也有胆大走近他朝他身上吐口水。原来我们家门口那个叫花子也凑过去,对着他啐了一口,然后骂道:妈的睡了那么多女人,这辈子够了,要是让给老子,老子也愿意挨一枪。

 

我祖父被枪毙的时候我父亲才十岁,据说我祖父死前保持了他一贯的尊严,没有吓破胆。但我父亲告诉我他看到我祖父的裆下有一滩污渍,他应该是尿了裤子的。

 

我祖父留给我父亲的那双意大利皮鞋质量实在是好,我父亲在火车上卖烧鸡的时候一直穿着它,他死的时候那双皮鞋都没穿破。

 

我的祖父曾叮嘱我父亲,有时间回凤凰城去看看家里的老宅,烧烧香,祖上的阴魂都在那里,别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可自从离开凤凰城后,我父亲再也没有回去过,我想那是他内心一辈子的伤痛。

 

 

我祖父的一生风光无限,享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后来变天了,很多人劝他离开,他一笑了之,他自认为自己没做什么坏事,顶多就是睡过几个女人而已,难道睡女人也是罪吗,不至于。

 

他不想像一条野狗一样四处漂泊,他想死在自己出生的房子里。离开那里他觉得他的根就没了,那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我祖父想到了他最终的结局,只是他想明白了,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就是奴隶和奴隶主。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世道变了,新的主人来了,他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这就是命运。当时代的大潮来临时,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所以最后他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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