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台月 之 瀚海烟波 第十三章

岳谋忠和蒙贞吃到了十点左右才回家休息,两人见证了开业第一天的火爆生意。岳谋忠细细询问蒙贞的设计细节,期间陈师傅和魏立刚也前来陪岳谋忠父女畅饮了一番。岳谋忠十分赞赏蒙贞和小龙一起创造的这些调制酒,味道绝佳又不辣口,蒙贞则告诉他中国古代的酒其实是这种低度风味的。两人回到家还没有困意,便又聊起了在上海、山东和浙江的诸般经历,说起海军开放日登上了山东舰,亲眼目睹了中国海军的雄风,两人一起又激动了半天。到了十二点蒙贞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微信,看到了小安刚刚发来的日报:上下四层楼的丝路市集,共计2800平方米的营业面积,200张餐台,12个小时之内平均翻台6次,每桌平均6人,人均消费183元,当天营收1317600元。其中酒与茶的收入占了57%,自动化面馆占比7%,88家合作摊位占了36%,平均每家摊位营收5390元。由于蒙贞跟摊主签订的是无固定租金支出的协议,以减轻摊主负担,代之以10%的收入分成充当摊位租金的机制,当天蒙贞可以收到的租金是47000左右。小安把所有的固定成本摊销和直接成本计算完毕后,蒙贞当天获得的净利润是42万。如果按照这个盈利水平发展下去,一年的净利润就在1.5亿,九个月内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能赚到一亿以上,努努力应该能把昆仑古琴赎回来了。

 

蒙贞用微微颤抖的手把手机递给了岳谋忠,他看到后也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女儿这么能赚钱,这么会赚钱。接着便是老陈的电话打来,岳谋忠将电话还给蒙贞,蒙贞接通后便听到老陈激动的声音传来:“我的小祖宗啊,今儿个卖蘸料卖了三万多!娃儿,这里一半是你的!今后天天挣的钱一半儿都是你的!”他的电话还没说完,魏狗蛋的电话也进来了,蒙贞接通后便听到那头狗蛋的哭声:“姐,小安把消息发来了,我们家......今天赚了4000多......我爸说,要不是您,我们连活路都没有......”

蒙贞的手机被许许多多她曾经帮助过的农民工,也就是当今的创业摊主们发来的感激信息所淹没,她靠在了沙发上,一阵巨大的困意袭来,她太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这一夜蒙贞睡足了9个小时,这是她这一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等她醒来时发现岳谋忠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给她留了茶叶蛋、油条和豆浆。她吃过早饭便来到了丝路市集,一楼大厅里已经坐满了前来吃机器人拉面的人们。她乘坐电梯直接到了四楼,小安已经给她泡好了一杯君山银针。蒙贞端着茶走向了露台的边缘,看着远处的祁连山出神。昨天的开业取得了超出她预期的收入和利润,她又开始想念前一世的父亲范衡:是他把自己抚养长大,还是他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教会了自己如何经营一家餐馆--那座灞河边的小小客栈,所出的美食美酒却在当年名满京城。上一世的亲人们,无论是舅舅卫青、丈夫霍去病,还是儿子霍山都有了下落,但是父亲却在史书中杳无音信。

 

想到这里,蒙贞的双眼开始模糊。她放下茶杯擦了擦眼泪,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桂魄菊魂、昆仑觞和大汉魂这些前世美酒都酿出来,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跟小龙商量。蒙贞几口喝完杯中的茶,转身就要下楼,
却看到楼下侧面的小广场上魏立刚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在说话,蒙贞凝神静听,只听魏立刚的口气已经很不耐烦:“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边人已经招满了,昨天才刚开业,我们也要给老板省钱是不是?要有新的招工名额我会告诉你,你回去等通知吧。”

 

“魏老板,您行行好,我做饭打扫卫生都能干,每天就要80块,孩子总得吃口饭,有个地方住,我......求您了......”她话音未落,便已跪倒在了魏立刚的面前。

 

魏立刚立刻将她拉了起来,从口袋中拿出了几百块塞到了她手里,转身头也不回进了大楼,只留下了一句话:“等我消息。”

 

蒙贞看着那名女子呆立在原地良久才转身离去,她心里一酸,迅速跑下楼出门赶了上去,问她道:“大姐,你会蒸米饭不?”

 

那名中年妇女脸带迟疑地问道:“会啊,我老家在汉中,平日里吃的就是米饭。”

 

蒙贞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这么大的蒸锅,用过吗?火候能掌握好不?”

 

那女人笑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跟灰暗的脸色和陈旧的衣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姑娘,村里办红白喜事,用的蒸锅比你这个大多了,从没夹生过。”

 

“太好了大姐,你今天就办理入职,你叫什么名字?

 

“这......?我......我叫赵桂英。”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丝路市集火爆异常,在传统醴泉的寒冬淡季里仍然迎来了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客人们,蒙贞和小龙合作沿用古方特酿的桂魄菊魂和昆仑觞也推向了市场,两款酒一炮而红。周崇文夫妇十一之后也从上海回来了,每天忙着帮外孙女张罗生意,工作虽然繁重,却也其乐融融。而蒙贞则每天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发奋读书,周崇文给她开始做高中的文科试卷,发现她的程度即使在应届生中也是卓尔不凡,心下既吃惊又佩服。目前家里唯一压力山大的是岳谋忠,面对海内外的经济萧条,就业维稳的压力很大,几个月内他集中处理了好几起欠薪事件,城投公司的债务问题也仍然高悬未决,蒙贞眼见他的头发更加灰白了。

 

蒙贞每天让小安帮她进行财务核算,小安也很给力,日清日结从不耽误。丝路市集每天的经营利润都在60万以上,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赎回自己的剑是没问题的,但是蒙贞考虑的更多:她要帮爸爸解决这个城市的债务。到底如何解决她还没想好,她只知道只是醴泉这一个城市,短期保交楼的债务就有十几个亿。万事开头难,首要的还是去赚钱。

 

想通了这个道理,蒙贞立刻去行动了。丝路市集现在生意火爆,每天顾客都在排号等位。她又看中了城南的另外一个半烂尾楼的配套商铺,面积比现在的四层楼还大,她要在醴泉复制一个丝路市集出来。另外她让魏立刚和老陈陪她去了一趟敦煌,又看中了那边离鸣沙山不远的一个商品住宅区的底商,这两个全部都是醴泉城投的合资项目,都处于半完工状态,面临交房难、拖欠工人工资的问题。蒙贞了解了两个项目的情况和债务后心情沉重,老魏和老陈便带她去了敦煌莫高窟散心,看完几个特窟的飞天和诸佛万相后,她心情好了一点。讲解员姑娘一路给他们介绍敦煌瑰宝发现的由来,以及自民国年间起几代人都将青春和生命付出给敦煌文化的发掘、保护和传播史,蒙贞的心里被深深撼动了。鸣沙山和月牙泉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就是这样美丽,但是三危山上挖掘雕刻出的千百座石窟、历朝历代的伟大艺术家和工匠们一笔一笔描绘出的佛国圣境,却是她难以想象的。

 

参观完敦煌石窟,她特意要讲解员带她去常书鸿先生的墓前,那姑娘先是一愣,眼中立刻投射出了感激的光芒。蒙贞和老陈、老魏跟着那姑娘到了常先生的墓前,看到墓碑下簇拥的束束鲜花,她的心再一次被打动了:这位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毅然从法国回到敦煌的前辈,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保护和发掘立下了不世之功,就默默长眠在这眺望莫高窟的沙台之上,生生世世守护着他心心念念的文物。这簇拥的鲜花和星罗棋布的酒瓶已经证明了,他在后人的心里从来没被遗忘过。

 

蒙贞给常先生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然后坐在常书鸿墓前的石阶上望着敦煌石窟所在的三危山出神。爸爸遇到了这么大的问题,眼见他的头发越来越白,快要赶上姥爷了。她要在这两座城市里复刻丝路市集,即便业务达不到旗舰店每年两个亿的利润,保守估计上亿是没问题的。虽然离解决城投保交房项目累计十几亿的债务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解决农民工的欠薪应该是可以的。信心比黄金还重要,只要建筑工人们的收入有保证,工地就可以复工转起来,人气就会聚拢,解决保交房和债务就有了希望。

 

想到这里,蒙贞心里好受了许多,以点带面聚拢人气,先买下这两个项目的底商,复刻丝路市集,解决就业,带来人流,这两个项目的保交房就很可能解决了。她也知道醴泉城投有问题的项目有十几个,但是如果能解决这两个,后面的就都有了希望。

 

魏立刚和老陈肃立在常书鸿墓的侧后,一支一支接着抽烟,这几天他们俩一直陪着蒙贞四处奔波,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帮城投公司收拾烂尾保交房。看着这个姑娘的背影,他们俩都知道这个姑娘在想什么。眼见夕阳西下,蒙贞的侧影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她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老陈恶狠狠掐灭了手里的娇子烟,低声对魏立刚说:“老魏,你给我当个证人,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三个月赚了四百万,加上之前存的七十万,都给这个娃儿了!”

 

魏立刚深深吸了一口烟,烟蒂发出的火光照亮了他夕阳照不到的另一侧脸庞,他也低声给老陈说道:“老哥,你也给我当个证人,我还完债还剩大几十万,也给咱们老板了。”

 

他俩语声很低,蒙贞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心下感动至极,却又不动声色站起身来,对魏立刚和老城道:“魏大哥,陈师傅,咱们动起来吧,敦煌和醴泉的两个项目,我们都要。”

 

两人接到了蒙贞派给他们的任务后立刻行动,之前的装修和设计都是现成的,稍作改动即可。装修施工的队伍也是现成的:那些工地上的工人反正也无事可做,知道蒙贞准备在此开店,立刻便知道了自己咸鱼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纷纷摩拳擦掌全心投入,顺便晚上就在工地里开始练习烧烤和各自家乡的美食风味制作,准备开业后摇身一变成为创业合伙人。业务模式也是现成的,在简约装修风格的前提下,过完农历新年就可以开业了。

 

经历了将近半个月的密集筹备工作,这天蒙贞一直忙到丝路市集打烊,她让小龙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桂魄菊魂,信步走到了四楼的露台上。时值隆冬,醴泉的室外滴水成冰,蒙贞把露台变成了玻璃阳光房,通进来的暖气却让这里温暖如春。她喝了一口酒,依稀便是当年父亲酿造的味道,她出了一会儿神,问身边的小安道:“小安,我想把我那把剑拍卖了,你查查能卖多少钱?”

 

小安知道蒙贞说的是什么。这几个月下来,蒙贞把小安和小龙当做了自己最亲密的助手,把除了需要保密的身世之外,她的许多信息都告诉了这两个机器人,包括她所拥有的琴和剑,她的现金资产和负债,甚至她的母亲周蕙蘅的生平。小安犹豫了一下,向她确认道:“姐姐,你确定要拍卖吗?”

 

“是。现在爸爸那边需要帮助,我需要更多的现金。”

 

小安沉默片刻,胸前便出现了一串数字,蒙贞看了看,是3.6亿人民币。小安继续告诉她:“姐姐,不会小于这个数字,但是,要请拍卖行的人去张罗顶级买家。”

 

“好,帮我发邮件给汉德拍卖行的温舒雅,告诉她我要卖这把剑,起拍价3.6亿港币,超过的部分,我分一半给汉德,让她好好张罗。”

 

一个月后,汉德新年拍卖会落槌,来自中国西汉年间的百炼钢剑以7.8亿港币成交。创下中国文物历年拍卖最高价纪录。

 

再一个月后,敦煌首家和醴泉的第二家丝路市集同时开业,当天被慕名而来的顾客挤爆。三家丝路市集的每天总利润额突破160万,直接带动就业人数超过一千五百人,间接带动超过一万人。许多春节前还在发愁未来生计的农民工转身成了灵活就业的创业者,成百上千的外卖骑手们也以丝路市集为中心奔赴醴泉和敦煌的各个角落,为这两座城市的居民送去满城的酒菜香气。

 

再一个月后,风雷古琴赎回,蒙贞偶尔在丝路市集醴泉旗舰店演奏,《云梦》与《未央》两首曲子被拍成现场视频,轰动各大短视频平台。

 

第二年的五一节,在丝路市集源源不断的资金输入下,醴泉城投所有保交房项目顺利完成,但仍有大量建成商品房滞销,房价跌回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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