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穷的地方，看到中国经济的另一面
2024年01月28日 茶狐看世界
只要保持定力，我们至少还有20年的黄金发展期。虽然目前一部分人、一部分行业遇到困难，但没必要悲观，也没有悲观的理由。
前几天，我写了一篇关于网约车司机中年危机的故事《茶狐随笔：中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后台有人说，标题太像保险广告，却没有广告，果然是不按牌理出牌！也有人说，我风格变了，立场也变了。我非常吃惊，我只不过就事论事，看到什么写什么，为什么就牵涉到立场呢？
不过，如今的自媒体时代，很多人的确只关心立场，而非事实本身。我可能是极少数，根据自己所见所闻写文章的博主了，所以，我的产量也不大，很难做到每天一更。虽然我写得不一定100%正确，但至少我是亲眼所见，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至少我出去走了。
前段时间，我在海南住了半个多月，有很多商家向我反映，2023年解封后的生意不如预期，报复性消费落空，商家之间的内卷却愈演愈烈，很多五星酒店甚至推出了9.9元的下午茶团购，即便如此，大厅依然是空荡荡。总之，生意不好做。海棠湾某酒店的大厅很空，景色很好，是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但这就是海南现状的全部吗？显然不是。
经济周期起起伏伏，有人欢喜有人愁，如果你不走出自己的同温层，就很容易陷入信息茧房。在海南期间，我特意走访了几个鲜为人知的内陆县市，所见所闻，值得跟大伙聊聊。
提起海南，大家都知道，但绝大部分中国人没有去过。去海南主要的交通方式就是飞机。2019年，经济学家李迅雷撰文指出，国内还有10亿人没有坐过飞机，这个数据至今还在流传。
10亿人的数字没有权威出处，但得到业内认可。航旅纵横的数据显示，2016-2020年间，每年民航出行的旅客人数在1.15亿到1.53亿人上下。剔除同一旅客多次乘机的情况，这5年约有3.4亿旅客乘坐过飞机，因此“10亿中国人没有坐过飞机”的说法并不夸张。
我大胆估计，去过海南的中国人最多不会超过0.5亿，不到全国总人口的4%。而去海南的外省游客，主要都是去三亚和海口，也许，还有一小部分去海南的沿海城市，比如博鳌、陵水、文昌……此外，绝大多数中国人，包括我自己，甚至连海南的地名都闻所未闻。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定安、白沙、屯昌、琼中、通什。
这五个地方，其实是海南的5个内陆县市。其中，通什（估计95%的中国人都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念），在黎族话里，意为“肥沃的山谷”，也许是因为通什（zá）这个名字太难念，当地想借助五指山热带雨林，攒点旅游名气，改名为“五指山市”，结果呢，依然知名度很低。
五指山市的车牌编码为“琼D”，看来在海南省的地位还不低。但按照2022年的数据，该市的人均GDP在海南垫底，仅有34901元，相当于人均不到5000美元，也就是不到全国人均水平的一半。2022年，全国人均GDP最低的是甘肃，只有4.49万元。也就是说，海南最穷的市，比甘肃还穷。
这样穷的地方，你难道不好奇吗？至少我非常好奇。
基础设施
我在三亚租了一辆车，目的就是为了去看五指山市。从三亚的国际免税城，到五指山市中心的“三月三广场”，有两条路线，里程相似，都是65公里，耗时不同。
去程走国道，大约1.5小时。
回程走高速，大约1小时。
很难想象，人口密度这么低的地方，居然有两条主干公路，再一次让人领略到了，什么叫基建强国和基础设施过剩。
如果你有机会去海南内陆自驾，我强烈建议你走国道，可以看到更多的人文和风景。海南的G224国道，应该是我见过绿化最好的国道。如果说，其他地方是为了美化公路而人工植树绿化，那么，G224国道，简直就是修建在热带雨林中的公路。G224国道的休息处，是热带风格的茅草房。另外，很多路段被刷成红色，据说是为了提醒司机减速，这在其他地方，也不多见。
我经常说，出国多了，就会有参照系，回头看自己的国家，才知道有多么与众不同。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公路，不仅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也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治理水平。
让我举几个例子，2022年的人均GDP，墨西哥（1.15万美元）、哥斯达黎加（1.34万美元）、巴拿马（1.74万美元），从账面上看，这些热带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都比海南好。
但根据我的自驾经验，这些国家的热带山区公路，路况比较差，坑坑洼洼，而且让我比较意外的是，美洲热带地区的公路，两侧几乎没有什么森林，给我的感觉是，他们特意选择没有林地的路线，或者，故意砍伐道路两侧的树木。我和本地人讨论过后才知道，热带山区的公路很难维护，每次大雨过后冲刷到路面的泥石流和枯枝败叶，就够你喝一壶的。所以，他们的公路尽量避开雨林。
让我举一个非常极端的例子，按照购买力评价PPP计算，2018年，墨西哥Campeche州的人均GDP为6.7万美元，排名世界第9的美国，才6.2万美元，Campeche比美国都高！第一次看这个数字，我几乎不相信，反复核对之后，才确认是真的，原因是该州盛产石油。
但Campeche州的城市边缘地带，老房子摇摇欲坠，新盖的民房非常简陋，电线如蜘蛛网，在空中乱窜。
到了农村地带，茅草屋渐渐增多，道路的硬化率开始下降，到处是水坑，开车犹如勇闯地雷阵。
墨西哥热带雨林深处的公路桥梁，看着就让人心慌，过桥犹如赌命。
交通是现代经济的基础，如果连路都不好，怎么发展经济？当然，路修太多了，入不敷出也是一个问题，但那是一种幸福的烦恼，无论如何都比烂路好。我见过很多交通太差，影响经济发展的穷国，但我从未见过，因为路修得太好而陷入贫困的国家，如果你知道，可以告诉我。
截止2022年底，海南高速公路总里程为1265公里。相比之下，面积相似，人口是海南2.4倍的台湾省，号称发达经济体，高速公路却只有1060公里。
有人说，海南不如东南亚，从价格上看，有一定道理，但从基础设施这个角度来说，东南亚任何一个国家，都比海南至少落后20年，去海南最大的优点就是交通方便，节省时间，对很多上班族来说，这一点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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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生活
我在路边的一个小店停车休息，听到几个老太太用河南话聊天。我上去攀谈，本以为他们是来养老的北方人。
我就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没想到她们反问我：“都住了六十几年了，难道还不算本地人嘛？”
后来才知道，她们是河南驻马店人，是1960年从朝鲜战场转业南下的军人，来五指山农场当农民，主要是种茶叶。
都是八十几岁的老人家，但讲话中气十足，嗓门比我还大。从这个细节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生活不错，医疗有保障，身体健康。
根据她们说，当年条件很差，男女老幼，不管已婚未婚，都睡一个茅草房。村子里一半少数民族，一半北方军人。
南农垦农场的人员主要有三个来源：
四野南下官兵就地屯垦。
附近的原住居民包括汉族和黎族入场入队。
从粤西（茂名、阳江等地）招工。
我问她：“退休工资有多少？”
她说三千左右。
我说：“相当不错啊！”
她说：“这点钱不够用，关键我们和当地农民不同，没有自留地。”
至于住房，类似国有工厂的房改房，低价从国家购入，不管怎么说，也算居者有其屋。她们相当于在农场按照企业标准退休，虽然退休工资不算高。但在一个环境这么好的地方安度晚年，生活成本低，医疗有保障，相比世界其他地方，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乡镇面貌
我特意开车进入一些偏僻的村落，卫生条件比我想象得好很多。别的不说，垃圾分类做得远比我在宁波的小区更好。
在五指山的小镇上，随处可见椰林大道，非常养眼。但同样在热带，如果你去拉美，就很难看到这么整齐的行道树。另外，我驱车来回约180公里，几乎没有看到一片垃圾，真没有想到，海南最穷的地方能干净到如此程度，一点都不比江浙沪乡村差！这一点让我非常意外！
五指山市的人口10.5万，市府所在地是通什镇，人口6.3万，由此可见，海南最穷的市，城镇化率也已经非常高。
开车进入通什镇，让我最深的印象还是绿化，仿佛钻入一个个树洞。此外，和其他小城市一样，通什镇也是车满为患，道路两旁停满了机动车。在机动车之间，电瓶车见缝插针，这场面和浙江的乡镇没什么区别。整个小镇烟火气缭绕，很有生活气息。
我开车走遍了海南几乎所有县市，五指山市的整体风貌要比海南西部沿海的城镇更好。数据上是海南最穷的市，表现却令人惊艳。
从养老公寓的阳台远眺，这里的空气质量非常好，雾霾根本不存在，天蓝得通透，随手都可以拍出大片。我来五指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替长辈物色养老公寓，在五指山，养老已经成为一个支柱产业，人均100元/天，就包吃住，条件相当不错。一群老人住在一起，不但可以躲避北方的寒冷，还可以互相交流，排解寂寞。五指山市的消费比三亚低，如果在三亚养老，也可以抽空去五指山住一段时间。
写在最后
在前面那段与河南籍老人的聊天视频中，被掐掉一段，因为老人的晚辈再三提醒，不要乱说，于是，我就剪掉了一段“艰苦的历程”。
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近代史，本质上都差不多，就像一个化了浓妆的女人，经不起细看，更经不起卸妆。但不同的是，只有少数国家经历了苦难，获得了发展，比如说中国、韩国、新加坡。而大多数国家却只能在苦难中恶性循环，最典型的就是拉美、非洲、中东的一些国家。
最后，我还是那句话，中国经济的底线已经非常高，换句话说，我们的GDP是严重低估的。作为海南最穷的市，名义上人均GDP只有5000美元，但五指山给我的感觉，人均GDP应该在1.5万美元左右，差不多在哥斯达黎加（1.34万美元）、巴拿马（1.74万美元）之间。与这两个中美洲国家相比，五指山的公共建设遥遥领先，但百姓荷包有待加强！只能说，各有所长吧。
总之，只要保持定力，我们至少还有20年的黄金发展期。虽然目前一部分人、一部分行业遇到困难，但没必要悲观，也没有悲观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