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功 （微型小说）

宁方写东西死板，爱守些无形的条条框框，虽然这样会限制她的想象力，但起码不至于出现她最担心的“跑偏”。在制定条条框框时，她对与“三”相关的数字情有独钟，当年写那大部头劳什子论文时，要不是自己设定了：每周三千字，限时三十周的战略框架，不知会拖到猴年马月了，或根本就坚持不下来。得益于“三”的助攻，她业余学写诗也会循着个三角框架搭梯子爬格子；学写小说也先定个三字瘦身标题，突击搞个短平快。如果说前者便于规避她的短板的话，后者可就会限制她的进步空间了。这不，她刚学写几篇所谓的微型小说，到这篇就不会起头了。

她本来想写的故事梗概是，她学理发前前后后花了很多年的功夫，但老公和儿子的头发长得总是等不到她理发功夫的长进，或长功，就得修理了。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摸着他们的非石头脑袋过河了。可这《头等功》的题目显然与这故事大意是南辕北辙的。好在她还自创了所谓三段式的写作技巧：简介～叙事～简结，希望勉强可以用来补救一下这篇驴唇不对马嘴的文章。

话说她儿子一出生，头发就黑呦呦的，需要修剪了。可那么小的人哪敢让人在他头上动推子动剪子啊。所以宁方便先拿老公的头练手学理发了。只见她吭哧吭哧东一剪西一推，外带学双枪老太婆那样，左右开弓一通瞎操作乱摆弄，老公的头便像得了冯导那种白癜风病似的成了一个“唱花脸的”，见不得人了！

随后，她忍着偷笑，开始寻思如何应对老公的不满。经端详，她觉得只要不给老公照镜子就平安无事，就会如歌中所唱：天空飘来几个字，那都不是事儿！反正也没别的办法补救了，只能将错就错，继续修理下去了。于是她自作主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推子从他后脑勺的中心区开道，推进推进再推进，盘旋盘旋再盘旋，直至再无头发可供修理，最后以秃瓢定型！可怜老公那个呆子，待反应过来被老婆修理大发了，也太迟了。就是从那时起，他就只好常戴帽子遮掩他的丑头了。。。

经过如此这般一通练习，到宁方觉得能给儿子下手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地哆嗦。事情也是寸得很，她刚试着用理发推子在儿子头上推了一下，就把孩子的头发夹住了，她还嘴硬和老公说：是孩子的头发太软了。老公急了，但顾不上对她发火，因看见孩子快哭晕过去了，他赶忙用剪刀把推子和孩子的头发分离了开来。

虚惊一场后，他俩想了个办法，即先把儿子哄睡着，再给他理发。可这一招也不灵，因为那个小人儿对理发推子的噪音太敏感，太排斥，它一靠近或刚挨着脑袋他就哭醒过来了，再想强行给他理发根本没门儿了。

无奈，她只好去买了把不带尖儿的剪刀，待儿子睡着后，一剪子一剪子的给他剪头发，这半边剪完，给他翻个身，换个睡姿，再剪另一边。这种剪法工程浩大，费力费时，他夫妇两个人一起得摆弄大半夜，还搞得满世界都是头发。再端详修剪完工后的儿子，也变成了冯导那样的滑稽像，或像个小花和尚了。

待儿子稍大一点，她教儿子学说中英文“漂亮”这个词，并告诉他，用理发推子理的头看起来很漂亮哦。于是，那个天真的小人儿就从了她了。有次理完头发给他照相时，为了防止他和别人都看到左边理的泛白和显秃的地方，老公急忙用一个小篮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见下图）。

那几年中，宁方有了老公和儿子两颗头练手学理发，并在他们的积极配合下，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进步很快，因为最起码不再把他俩理成秃瓢了嘛。但儿子渐渐地真的爱美了，她就不大容易糊弄他了。好在老公分别给他俩买了各种颜色（绿色除外）和不同类型的帽子，两人一理完发就戴着它们比美，儿子也就这么着让她将就着理下去了。期间，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还学会了自我安慰，因为他们发现在周五晚上理发，到下周一时，他们的头发就长的让人“看不出”被修理的痕迹了。

一直到儿子上小学五年级的某一天，他回家后情绪低落，并视宁方为敌人。但无论她怎么问，他也不告诉原委，最后还是老公问清楚了，原来是一个混血的半黑不黑的小子笑话他新理的头像个猴子，那家伙还起哄架央子，当众把儿子当猴耍。为了缓解儿子的窘况，他夫妇俩便带他去了一家很贵的高档理发店去修理脑袋，可是经过修理的他看上去更像个猴子了。这使得他更不想去上学了。

这事一出，宁方十分自责，下决心苦练理发基本功了。但老公觉得该给儿子转到学生素质更好的私立学校了。给他转学上私校后，家里的钱是花的海了去了，但一些受歧视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他的学习成绩和心理素质也都大大提高了。待高二随爸妈搬家到加州，他不得不就近转到公立学校后，也能快速适应新环境，赶超好学生，并能巧妙地应对“欺生”的刺儿头了。

回到理发这件事情上，儿子因为也领教过贵理发店的丑修理功，所以也不再抗拒妈妈给他理发了。当然，自从他上了大学后，宁方的理发功夫即便再有长进，也是鞭长莫及了。不过，当他夫妇俩得知儿子所在的普林斯顿大学城的理发店也贵的离谱后，虽然没像给他付学费时那么感到肉疼，但也无语了。所以，明知道宁方的理发功夫实际上并不怎么样，也明知道在家理发也省不了几个钱，老公还是任由她继续修理和摆弄他的脑袋了，儿子也会在放假和开学前抓紧时间让妈妈给理发了。。。

这对宁方来说，算不算学得一招鲜，修理两代人；不用头等功，也能吃老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