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即将出门旅行,计划2月中继续更新《谷雨立夏间》/感谢大家的一路鼓励,让我在这次创作过程中能够有勇气尝试新的东西,有所突破和成长。也预祝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谷雨刚才口无遮拦侧面敲打邓安达,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站在浴室镜子前,问自己:哇塞,你要不要这么犀利喔?当邓生索(傻)咩?这份工不想做啦?
唉,反正话都说出去了,而且邓先生并没有怪罪,算是自己走运吧。谷雨脱掉睡袍,查看自己的肩膀,发现一条小伤口,周围淤青一片,背后还有一些伤痕。这次车祸算是有惊无险。刚才接到妈妈电邮,问他情况如何,要他时时注意安全。看来是母子连心啊。
谷雨叹了口气,心想要是妈妈看见自己受伤,会不会大哭一场?从小谷雨就知道妈妈最担心他的安全。所以谷雨从来很谨慎,爬高翻墙之事从来不做,过大马路都左顾右盼很久才迈开步子......但是骨子里对冒险的跃跃欲试每每让他憋得难受。他也不和小朋友打架,如果被欺负急了,阿强总是帮他出头。谷雨如果上手打架,则非常注意护住自己的脸----倒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容貌,而是怕留下打架的痕迹被妈妈发现。妈妈总是夸他乖仔,谷雨心里总是五味杂陈。好在后来去学武术,倒是找到了精力发泄的出口。
谷雨洗了个热水澡,周身放松舒畅很多。屋子里的暖气很足,他决定穿好肩带,不穿上衣就直接躺下睡觉了。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他听见门铃响,于是爬起来,披上浴袍,跑到门口,从猫眼里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你找谁?”谷雨问。
“谷先生吗?李小姐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嗯,还有送晚饭给你。他们下楼去餐厅了。说你不想吃饭,但是不吃也不行啊......”那个女孩子的大眼睛对着猫眼拼命忽闪。
谷雨看看自己衣冠不整,不好开门,而且把肩带脱掉再穿衣服是件既痛苦又麻烦的事情,于是他说:“谢谢,我的伤口没问题。你把食物放下吧,我等下拿。”
女孩子噗嗤一声笑了,说:“我看看呗,没事的。我是护士。”
“不要了, 谢谢!”谷雨皱起来眉头。
女孩子契而不舍:“李小姐交代的任务啊,我得完成。”
谷雨一听,有趣呢,于是说:“那你等等哈。”他忍住疼痛,费力地穿好了一件T恤衫,然后打开了门。
女孩子甜笑着进来。谷雨拿了一瓶矿泉水,把它夹在门合页旁与门框间道缝隙里,于是门不会自动关上,而是敞开得大大的。
“你,不关门?”女孩一脸疑问和失望地问。
“没事啊。”谷雨满不在乎地说。他现在看得清楚,这女孩子二十岁左右,个子娇小,穿着毛衣和牛仔裤,一手拎着医务箱,一手拎着外卖盒。
女孩子盯着谷雨的脸,瞳孔放大地说:“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吧。你怎么没穿肩带啊?要好好固定几天的。”
“刚才洗澡的时候摘掉的。”谷雨不想和她多啰嗦,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子显然很开心,涨红了脸说:“我叫思思。听说你是美国公民呢?你英文一定很好吧?”
“李小姐英文也不错。她是在哪里学的英文呢?”
“嗯,应该在中国吧?”思思的大眼睛骨碌了一下,说:“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谷雨坐下,思思上来就要帮他脱T恤。谷雨抬手制止她说:“短袖很宽松,你看,这样就能看见了。”他自己拉起来袖子,暴露出肩关节。
“啊,好的。我看看。”思思冰凉的手指在谷雨肩头触摸,轻声问:“这里疼吗?这淤青红肿要好几天才能褪去的。”
谷雨摇摇头,道:“没事,没有哪里疼。对了,你在哪里工作的?”
谷雨扬起来的眉眼,流露着温暖诚恳的目光。思思整个人僵住了,很快镇定地说:“我在医院工作啊。”
“那你是李小满的朋友?”
“嗯,好朋友。”
“李小满朋友遍天下啊。她家在北京很有背景,我知道,她总是吹牛。难道在天津也很吃得开?”谷雨忍受思思放在他肩头的手,心想要多问几个问题。
“她朋友多。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噢。她出国几年了?”
“我......我不知道。应该有两三年吧?”
“在美国读大学?对了,我记得她读的是英文专业。”谷雨记得李小满告诉他自己是读设计的,但是他故意换了个专业。
“对对,她大学学英文的,所以她英文好。”
“好了吗?我说伤口没问题吧?”
思思把手收回来,然后又按在他肩上,说:“你有不舒服,就叫我好了。我,也可以帮你洗澡换衣服。这是我的电话。我也想出国呢,想和你学英文。”
“真的啊,好啊。不过,我们很快要走了。”谷雨看着思思的眼睛,笑着说。
“咱们保持联系呗。那个......你喜欢中国吗?”
“嗯,很喜欢。”谷雨点点头。
思思笑着坐下来,把餐盒从塑胶袋里拿出来,说:“希望你多回来几次啊,到时候我陪你玩。中国好玩的地方很多呢。来,吃饭吧。”
“我不饿。”谷雨说。
“那也要吃饭啊,对恢复有好处的。”思思坚持道。
“我吃个包子就行。”谷雨抓了个包子,塞进嘴里,三口五口就吞了它。
思思急忙给他倒水,顺势要坐在他身边。谷雨站起来,说:“你回去吧。明天也不必来了。谢谢。李小姐那边我去说。”
看谷雨表情坚决,思思没说话,提起医务箱,走了。
谷雨关上门,自己想了一遍:明白了。李小满和她背后的势力,就是要在邓安达身边埋眼线。已经埋了一条还不够,现在想要双保险啊。邓安达虽然目前还没有当选,但是他肯定在政坛上会做出一番事业的。这样的人,需要及早在他身边埋线啊。
其实,Steve以前和谷雨提到过这种可能性,认为这很正常,但是他也提醒谷雨:洁身自好,不然对不起别人,对不起自己,甚至有可能对不起国家利益。
邓安达如果以前没有意识到,这次车祸突发事件应该让他有所警觉。谷雨相信,邓安达不傻。他应该不会再留李小满在自己身边了。谷雨转念一想,自己再干一阵子,就去警校,管不了那么多。等入了警局,希望邓安达不要食言,提供他承诺的帮助。如果他食言了,也没啥了不起。谷雨自认为凭自己的努力,照样可以踏上自己喜欢的事业道路。
他喝了一杯水,擦擦嘴巴,一阵倦意袭来,肩带都懒得戴了,倒头便睡。
立夏拉着行李箱,跟着妈妈进入有点昏暗的门洞,向明亮的室内张望。身后木门咯吱一声关上,把她吓得汗毛倒竖。这里是她曾经熟悉的地方?怎么一点温暖的感觉都没有啊?刚才见了姥姥,立夏表现得很热情,但是,她就是觉得不认识这个老人家-----除了照片里的印象。原本以为自己记忆恢复不错呢,这下让立夏非常失望和沮丧。
立夏的表情被立初霜尽收眼底。其实这不出她的意料之外,而且她还很开心-----这证明了直到今天,立夏对往事的记忆绝大部分都是依赖自己的输入,那么就万无一失了。希望这次文秀好好配合,这样立夏会更加确信先前所有的输入都是没有可疑之处的。她如果要怀疑,也一定会怀疑自己灵光乍现想起来的那些东西。
“来,让姥姥好好看看。”文秀在灯下拉起外孙女的手,刚一张口,就哽咽起来。这孩子长得太像她的母亲晚秋了。只不过,二八芳龄的她,比晚秋那时候要文弱,要安静许多,没有晚秋那时候的生机勃勃。可怜的孩子啊,虽然她什么也记不住,但是失去亲人的事实,却在无形之中磨损着她的青春,消耗着她的精气。用老话来讲,这孩子身上阴气太重了。
立夏看着满头银发的姥姥,和照片里的老人家的形象合二为一,但那又不是一种故人相见的感觉。不过,姥姥的面容神态,还有她手心的热度,都让立夏有一种亲切和感动。也许,血亲就是如此,不用有特别的记忆,不用有长久的相处,只要肢体一接触,冥冥中就有电流贯穿彼此吧?
“姥姥好!”立夏温柔地说。文秀一边点头,一边抬手擦眼泪,然后笑着大声说:“来来,姥姥给你准备了你打小就最爱吃的冬笋蘑菇鸡汤面。”
立夏茫然地看着姥姥,但是旋即挂上兴致勃勃的笑意,说:“谢谢姥姥,我已经饿死啦!”
餐桌上摆着两碗鸡汤面:黄澄澄的土鸡汤,里面有冬笋、黑木耳和野生蘑菇,撒了一把切得细碎的青蒜苗,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文秀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埋头吃面,心里又是安慰,又是酸楚。不过,此刻她佩服立初霜当初的决定:看看小夏恢复得这么好,似乎又长高了呢,而且摘掉了牙套,整个人更漂亮了。她永远不知道发生的惨剧,对她来讲真的是最好的安排。
立夏吃饱了,精气神儿也回来了,兴致勃勃地去行李箱翻出来带给姥姥的礼物。当她把一个大羊绒披肩裹在姥姥瘦弱的肩头时,一眼看见姥姥发卡上古铜色的梅花,那种没来由的冲击感很不真实。
“姥姥,您也有梅花啊?”立夏问。
“对啊,咱们家里的女人都有。”文秀苍老的手摩萨着柔软的羊绒披肩,笑着说。
“我和妈妈的是金色的。那么银色的是谁的?”立夏勇敢地问起梦中的银梅花。
在收拾碗筷的立初霜丢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进客厅,大声说:“妈,你的洗洁剂放在哪里啦?”
文秀吓了一跳,满腹狐疑地说:“不就在那里吗?不够啦?”
“您过来看看?”立初霜瞪着妈妈的脸,急切地说。
文秀起身去厨房,还没进去,就明白了立初霜的本意,她在心里叹气,在厨房磨蹭了一会儿,走出来对立夏说:“累了吧?姥姥带你去看你的房间。我找人重新装修了一下,把小时候的家具换了。太老了,都坏了。”
立夏在心里收藏好那枚没着落的银梅花,跟着姥姥去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打开电灯,屋子里一派温馨:鹅黄、乳白、木本色和绿植,把小小的空间打造得如同正午暖阳下的温室。
“好漂亮啊,姥姥您真能干!”立夏搂了一下姥姥的肩膀,说:“我太喜欢了,谢谢姥姥!”
“你早点休息,如果有什么用品找不到,就叫姥姥哈,我就在你隔壁房间。妈妈的房间在走廊顶端。”
“好的,姥姥晚安!”
立夏放好行李箱,洗了澡,然后迫不及待地上网和Patrick聊天。
“我到了姥姥家!童年的记忆没有如期而至,什么都模模糊糊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立夏抱怨道。这些天她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都告诉了Patrick,觉得有人能分享她的感受,特别幸运。
Patrick马上回复:“别急,先好好休息。有时候思考太用力,反而没了焦点。不如退后一步,然后跟着自己的直觉走。记得那本书吧?Blink,眨眼之间也许有记忆的火花呢?”
“谢谢你!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其实我原本有点着急。我......和你在一起,我总是觉得自己不正常。我好盼望完全恢复记忆,成为一个正常的更好的自己。”立夏说的是真心话。
“谁说你不正常啦?不管怎样,我就是喜欢现在的你和将来的你。真的,Summer,认识你是天意。”
Patrick的话让立夏心里小鹿乱撞。天意?对任何灾难和福气的最佳借口。那么,不去回望,只是专注当下,是否最佳选择呢?
“谢谢!你让我感到存在的快乐。一种不需要原因的快乐。为了这种快乐,也许我应该放下过往。就像是昨天也许淋了雨,但是今天在艳阳下已经晒干了,那么就好好享受太阳的温暖吧。”
立夏发出去这一段,忽然又后悔了。自己怎么这么快对一个男孩子敞开了最为柔嫩的内心?
“我同意!再加一句-----如果明天可能下雨,那么让咱们一起去经历吧。我想,和对的那个人在一起,风雨中都能感到幸福。好好休息,明天再聊。晚安!”
Patrick在后面加了一颗心。立夏看了很久,发了一个笑脸回去。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被自己的“深刻”感动了。
那一夜,立夏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没有做冥想,没有喝花茶的安稳有特别的安抚力。一大早,在第一缕晨光之中,立夏醒了,她拉开窗帘,面对窗外一大片白桦树林,不由得吸了口气:太美了!笔直的白色树干被蔚蓝的天空衬托,在淡淡的阳光里有一种特别清新的姿态,并不让人感到冬季的萧索,而是充满了沉默中蓄积力量的气场。
那一瞬间,她的直觉告诉她:去吧,进入那片宁静的树林吧。它曾经属于你,你也曾经属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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