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急就章(11)

滿清以關東為流放地從事實看是源於入主中原之前。在進攻中原的戰爭中,滿清曾俘獲大批的明朝兵將,漢人兵卒就直接充軍或充役,但對官員特別是帶兵的將官則首先是努力勸降為己所用,有那誓死不降的才殺掉,後來采取了關押和流放的政策。在這一點上説明滿清相比起祖先金代的統治者要學乖不少,若是不降即殺,那在戰場上就會面對更多的死士,反正敗即死,不如戰死為上。幫助滿清打敗中原朝野各種武裝部隊的“功臣”們有相當大的數量是降於滿清的漢人精英。其中著名的有洪承疇,他就是在被俘初期“寧死不降”,但後來經過勸降就歸順了。不過也确實有很多的明朝將領是始終如一不肯投降的,但亦不被戮殺,比如張春其人。

張春,字景和,號泰宇,別號見一。同州(今陝西省大荔縣)人,史書載:勵操行,善談兵;啟禎之間,有事於遼東,以復永平有功,加太僕少卿。崇禎四年(後金天聰五年)八月,清兵圍大凌河,張春以永平兵備參議監總兵吳襄、宋偉二軍馳救,深入敵境。九月,清兵以火器、騎兵狂攻,吳營先潰、宋軍亦走,張春與參將共三十三人被俘,械送盛京。皇太極有招降意,張堅拒,並求死。皇太極復以議和之任餌之,張春詬詈不斷。遂軟禁於盛京三官廟內,與白喇嘛朝夕相對。被俘後號明夷子,取明夷、利艱貞之義。在囚九年間,日日御其出關時之衣冠,至蔽不肯易,坐必西南向。崇禎十三年(後金崇德六年)十二月十三日卒,清人葬張春於遼陽喇嘛園,幷立碑以紀。

皇太極自從活捉張春,到將其軟禁至死這段期間,都將張春作為一枚或議和、或詐和、或反間的棋子。雖然張春多次不為所動、堅定表達立場,滿清亦無可如何。也因皇太極和戰兩面的操作,遂使明朝對陷敵臣工將士,多抱疑懼。張春之妻翟氏,自縊前曾對諸子云“汝父素不為小人所容,今雖為國死難,吾家終不免禍。我死,一可以全名節,一可以保家眷,不然,家無噍類矣”。翟氏可算有勇有謀,以一死預防李陵故事重演。然而,《明史》仍載“大清有議和意,春為言之於朝,朝中嘩然詆春。有司繫其二子死於獄”。身爲朝廷命官若被滿清俘虜不但身不由己,名聲亦難由己;且不説自保身名之外,亦不能保家族妻小,誠可痛矣。張春“議和之事”,各家說法不一,在此不做探討。從清太宗皇太極優待明朝被俘之人看,後金與金代不可同日而語。書載“自古款待勝國忠臣莫之能及,旣能全彼之忠,又不傷我之德,以元世祖之戮文文山,視我文皇殊有愧也”。張春之事可見明之亡不無道理,而滿清入關亦誠爲順理成章。這是滿清相比明代雖然落後,但在某些地方亦曾有可圈之亮點。

張春逝後,皇太極與范文程曾有一段對話。“朕見中原各將虎視角出,遇勢詘計困,卽倒戈歸命,如摧敗朽。文臣一竪儒生,往往不易屈者何也?”憲斗(范文程)答:“文臣讀聖賢書,忠孝名節生平所學,所以危不愛身,不欲負國家養士之報也。”太宗躍起曰:“爲人臣子不可不讀書,朕見張春果然。”由是悉令諸王貝勒旗下子弟皆遣就學,因春始。但請不要以為這是皇太極對張春的全部評價,因為當他受降洪承疇時曾説:“昔陣前所獲張春,亦曾養之。彼不能為明死節,又不能效力事朕,一無所成而死。爾愼勿如彼之所為也。”因此可以得到張春即不為明所容,亦不如滿清之意,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

張春遺作有《明夷子不二歌》表明心意,錄之如下:一眞樞變化,乾坤立主張。幻形疇不沒,問誰無盡藏。靜極還復動,一陰而一陽。源同流乃異,邪曲與忠良。如此日在天,光明照萬方。心在人之内,丹誠那可忘。天地唯得一,清寧終久長。王侯唯得一,首出孚萬邦。卓彼待字女,從一無褰裳。之死矢靡他,苦節傲冰霜。風疾草自勁,歲寒松愈蒼。委質許致身,臨敵無迴腸。電火焚大槐,有忙有不忙。求死不得死,身命輕煯糠。生匪是偷生,苦衷質上蒼。绐終籌劃者,深愧郭汾陽。萬一或得當,不愧文天祥。君父之所在,焚叩西南方。富貴不可淫,威武甘鋸湯。旣名丈夫子,詎肯淪三綱?千秋有定案,遺臭與傳芳。剮巡爲激烈,幽武緣不降。援古以證今,讀兹書一場。忠孝字不識,萬卷總荒唐。俯仰能不愧,至大而至剛。誰謂馬無角,安得羝生羊。我作不二歌,小常有大常。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