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十五)

令我和钟姐万万没想到的是: 不但餐馆还在,连老板也是当年在这当小姐的毛妹,她一眼就认出了钟姐。这下,姐啊妹啊,你拉着我我拽着你,你一言我一句,声音很大,毫不避讳。

我只好坐在一边抽烟、喝茶,往里瞅瞅,朝外看看。餐馆里面变化不大,没了汤锅矮桌,现在摆的都是圆桌; 墙上多了个液晶电视机; 过厅那的木条长椅,换成了布衣长沙发; 门外的碎石地面,已盖上了黄沙土,压的很板实。从她们的交谈中,我已听出: 毛妹是重庆藄江人,在这 当小姐时,被房东看上了,就是那个夜晚守车的老头; 钟姐被抓走后,老头要把店交给毛妹做,条件是她必须嫁给他; 她经过一番考虑后,就嫁给了比她大三十岁的房东,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之后,她又把她的妹妹叫来帮她经营,并把餐馆的名字改成了“重庆姐妹饭店”;哪知不到十年,房东就死了; 宅基地上的房子过去是卖不出去的,今年开始可以卖了,好多人都想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何况卖了这房子,她们又能去哪呢? 妹妹也在这找了老公,所以,尽管饭店生意不好,但她们还是只有熬下去 ......

毛妹说她还记得我,但我却只对守车老头有印象,而想不起她了 ......

晚饭是小毛妹做的,主菜是一大盆太安鱼、其它有盐煎肉、炝炒莲白、凉拌皮蛋、排骨东瓜汤,外加一盘煮花生米。由于小毛妹和帮工小弟坚持不上桌,所以饭桌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钟姐和毛妹喝着啤酒,聊着天。我既不喝酒,也不好插嘴,只得三两下就把饭吃了,走到过厅,坐在了布衣沙发上 ......

那趟,我是在一个多星期后才从广州返回到根竹。当我到达这里时,已是晚上。饭店的门外已停了好几台车了,其中有云南车,有重庆车,我只得把车停在它们后面。我拿着毛巾走进店堂,一眼看到茵茵正和两个年轻驾驶员在吃饭,我感到有些惊异 ......

茵茵看到我时,脸微微一红,喊了声: “张哥......”

我勉强笑了下,朝她点了个头,便去了后堂,在自来水那洗脸。

钟姐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了我,甚是亲切: “咦,张哥!你从广州回来了?”

“钟姐你好。还有房间吗?” 我问。

“有,你任何时间来都会有的。” 钟姐的话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怎么在广州这么长时间?“

“要装一车价格好的货,就要等。” 我简单的回答道。

“哦。”

在我和小兄弟开始吃饭时,就看见那个年轻驾驶员搂着茵茵去上楼了。

茵茵在上楼梯前的那一瞬间,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既有一种羞惭,又有一种无奈......

我的心里,隐隐感到一阵难受...... 到底是因为觉得她太小却做这事,还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是甜美、纯真却被个污秽驾驶员糟蹋,或许是我自己对她产生了一种喜爱 ...... 总之,那顿饭,我味同嚼蜡、心绪不宁 ...... 茵茵那回头一望,老是浮现在我的眼前 ......

我刚吃过饭,那个年轻驾驶员就从楼上下来了,他和搭档开着重庆牌照车离开了。我把我的车挪到了门前,见还不到十点,就叫上小兄弟,提着水,开始擦洗驾驶室。

茵茵从楼上下来后,既没有过来招呼我,也没有躲避离开,而是坐在过厅的长椅上,脚边趴着那只小狗。她一会低头想什么,一会伸头望向我 ...... 我顿时觉得自己很凶残: 我有什么权利让这个和我毫无关系的女孩、一个本是烂漫欢快的女孩在那尝受人前卑贱的滋味呢?! 也许是她身体需要,也许是她生活需要,也许是她还真喜欢那个年轻人,我可以不喜欢她、也可以不理她,但我不能蔑视她、羞辱她 ......

我清楚的知道,是我的眼神和表情在抽打着她、在贬斥着她,因为她在看到我之前是轻松的、自然的 ......

我把擦车布一扔,抓起卧铺上的一个塑料袋,跳下驾驶室。“茵茵,怎么坐在那啊? 不想理张哥了吗?” 我进门就笑着道。

茵茵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蛋红红的,有些难为情地笑道: “我看你在忙 ......” 小姑娘还真伶俐。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打开塑料袋,拿出两本书。一本是西德尼.谢尔顿的《假若明天来临》,一本是罗宾.科克的《昏迷》。这是我在广州找了好几家书店才找到的,虽然我家里有这些书,但我急于想推荐给茵茵,是想知道她是否会喜欢。因为我猜她是想看那种故事性强的通俗小说,所以我先选这两本当今世界最顶级的故事大师的作品给她看。我也想好下次来的时候,带套当今世界另一个最顶级的故事大师,金庸的作品《神雕侠侣》。

聪明的茵茵一眼就发现书是新买的。“张哥,这书是你新买的? 你还没看吧?” 她问。

“我早就看过了。这是我在广州的路边处理书摊上看到的,顺便买给你,看你喜不喜欢读这类书?” 我随意道。

茵茵如获至宝地把书抱在胸前,“谢谢你,张哥。”

“不用谢。下次我从家里多带些来,让你看个够。”

“真的? 别骗我哟。” 小姑娘娇媚道。一切烦忧顿然消失......

当晚,我又看到了另一幕: 小兄弟还霸占着房间,我依然坐在过厅长椅上看书; 十一点过,一个老驾驶员从厨房旁边的那间房里悄然出来; 我一怔,心想那不是钟姐的房间吗? 果然,没几分钟,房门又轻声开启; 我已知道谁会出来了,忙把头埋的低低的,一副专注看书不理其它的样子 ......

钟姐的脚步在楼梯口停了一下,然后上楼去了。

我在心里暗暗地骂起了小兄弟: 妈的,小骚棒,你快点啊。

不一会,钟姐下来了,她径直向我走来。

我不得不抬头,做出意想不到相: “呃,钟姐! 还没睡?”

钟姐好像理解了我的好意,心照不宣地笑了: “给我支烟好吗?” 她在我身边坐下了,一股皂香扑鼻而来。

我递上烟,给她点着火。我不想给她留有尴尬的时间,问: “钟姐,你的烹调技术是在哪学的? 为什么你做的汤锅总比别家做的好吃呢?”

她端住了我一下,神情坦然了,说: “是我用心啊。一般像我们这样的餐馆,是不可能先把各种肉食炖好等客人的,而都是等客人点了后才用高压锅压,排骨十几分钟就好了。但高压锅的缺点是肉压烂了,汤汁却不浓香。所以,我每天上午都会买些骨头来先熬汤,到时高压锅里少放点水,压好后倒在炒菜锅里,再加上骨头汤回下锅。回锅时,放入姜片、葱节、胡椒粉、味精、盐。”

“哇,怪不得呢?!” 我明显有点夸张地赞誉道。

钟姐笑了笑,用手在我腿上轻拍了两下 ...... 她站起身来道: “你也该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第二天早晨,我收拾好东西,和小兄弟坐到了大圆桌前。我发现放在桌上的是两大碗炸酱面外加煎鸡蛋,令我十分感动,因为我知道炸酱是钟姐特意为我做的 ......

临走前,我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钟姐。见她开始掏腰包,便说:“算了,别找了。”

成都至广州沿途食宿店的收费很统一: 早餐每人五元,中餐或晚餐每人十元,住宿每人十元,停车有些是无人看守的就不收钱,有守车的就收十元。因此,我按规矩该付六十元。

“那怎么行?! “钟姐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塞到我手心里,并顺势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别掏来掏去的了,不好看。”

我感觉我执拗不过她了,便笑了笑,“那就谢谢你咯。”

“谢什么? 你能常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钟姐松开我的手,说,“路上注意安全。”

上车前,我假模假样地围着车子转了两圈(因为饭前我已经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检查个遍),还是没见茵茵出现,心想可能是书惹的祸吧?! 我不得不上到驾驶室,发动了车。

钟姐站到了门口,微笑着看我倒车、调头。之后,她做了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平常人们告别的话,是小臂朝上、手心向外,左右摆动; 但她做的是小臂横在胸前,手心向里,前后拨动 ...... 晃眼一看会认为她是在催促你离开,而我却从她那翘望的神情中看出她的动作好像是在说: 上路吧,快去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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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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