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一缕入大漠(三十一)代课老师-如鱼得水:

代课老师 (八) 如鱼得水

如鱼得水嘉陵厂,长袖善舞心舒畅。
搅动风云仗义财,不知何时水东长。

1976年1月刚从九江老家回渝,学伟就上我家来了。据父亲说学伟已经来过家好几次。问我什么时候回重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嘉陵机器厂子弟中学需要一个体育老师。他妈妈已经给学校的杜列蓉校长讲好了,一开学就去。

嘉陵厂是抗战时期从外面迁到重庆的八大兵工厂之一,属于保密单位,位于双碑。再往前走过了井口,就是北培地界了。顾名思义,嘉陵厂当然就在嘉陵江边。这下好了,从歌乐山上掉到了嘉陵江边。

从建院家里到学校,要先坐车或走路到沙坪坝转盘,然后乘18路汽车到双碑, 下车不远便是学校。因为要换车,路上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不很方便。学校没有宿舍,必须天天回家。母亲看到这个情况,托二姨在遵义买了一辆凤凰十七跑车,从此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

从家里出来,先骑到沙坪坝正街,在电影院(现在的新华书店) 门口右拐下坡再右拐就到陈家湾。然后,杨公桥,烈士墓,童家桥,石井坡(二钢厂),一路到双碑。家里出来先下坡,一直到杨公桥,再上坡到学校。回家则是先下坡再上坡。从家里到学校不要一个小时。

摇身一变,从英语老师变成了体育老师。好在之前喜欢运动,籃,足,排,乒乓,羽毛球,田径,单杠和双杠都能上手。当过两年代课老师,对学生已经没有什么畏惧感。早已是老马识途了。

嘉陵厂是个大厂,子弟中学学生不少。体育教研组就有五个半老师。蒋治安老师毕业于成都体院,资格最老。组长石全贵也是科班出身。侯景老师,黄压强老师和我都是半路出家。还有一个助理,是专门准备体育器械的,姓李,外号李眼镜。

教研组不算我有四个半老师,但关系复杂。谁也不卖谁的帐。互相瞧不起。所以很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个都不得罪。他们说什么听到就是,绝对不搬弄是非。虚心地向每一个老师请教。外加,只是一个代课老师,与他人并没有利益冲突。逐渐大家都接纳我了,分别对我都不错。

不光教研组是这样,整个学校老师都是这样。有一个又一个小圈子。稍微不注意和那一个小圈子太近就会得罪另一个小圈子。这与十五中的风气不太一样。可能是厂办学校的原因。尽量做好本职工作,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后来,在某种意义上我到成了不同圈子的粘合剂。

上体育课先带学生做准备活动,然后发几个籃球,学生抢一抢,投一下籃,一堂课就结束了。体育老师的任务主要是保证学生不要出事情。老师是牧羊人,学生是羊群。体育课就是放羊。

当然,体育课也可以具有挑战性。蒋老师在开会时提出体育课不能只打籃球跑步。也应该多样性。放了这么多年的羊,怎么一来就要变花样。新毛头不敢说什么。

蒋老师带我一起去了体育用品商店买了跳马和跳箱。买这两个器械的原因是没有场地问题,哪里都能放。这两个器械我从来没有做过。得先学习一下。上课时总不能叫学生自己跳吧。老师得先做示范。

告诉蒋老师这个困难。蒋老师安慰说不用怕。先做示范,我再接着练习。当然是关着门,不能让学生看见。还好有运动基础,很快就学会了。跳马比较容易,跳箱不管是直着放还是橫着放都比较困难。一次练习时不小心脚尖碰到了跳箱,差点一个倒栽葱。还好有海棉垫子。

跳马需要速度,弹跳力和眼手配好。跳板越远越困难。跳马可以调高度,越高越难。起跳时要踏好跳板,人才能飞起来。跳箱也是一样。如果橫着放,双腿还要分得开。如果直着放,弹跳力不够,就坐到箱子上了。用跳马和跳箱上体育课就不能放羊了。老师要全神贯注,保护学生。千万不要出事。跳马还好,跳箱大而且长,特别困难。如果是教女生,那得特别小心。

体育老师免不了要领做广播体操的。站在堡坎上,下面是五六百黑压压一片学生。自己不但动作要标准,还要喊口令。那时是没有扩音器的。大嗓门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儿子抱怨我说话声音大,告诉他说当过体育老师没办法。

学校春秋两季都要开运动会。第一次给我的任务就是副总裁判长兼记时长。这是运动会最关键的职位。需要极强的组织能力。八条跑道每条三个计时员一共二十四人。外加,还有八个人看名次。加在一起三十多人。一个人又要看名次又要管成绩肯定顾不过来。名次比成绩重要,就亲自带一部分人看名次。由胡老师管成绩。每一组跑完,先确定名次,再对成绩。这样如果有记时员按错表,也没有关系。

记时员大部分是学生。计时本身即要准确又要快。不然,运动员跑不完,运动会没法开下去。那怎么办呢? 那就先培训一下。在正式比赛前,先让几组学生跑跑,大家互相交流一下怎样记时。从小当过学生干部,又在十五中做过班主任,还是能够胜任。从此以后,运动会记时处就是我的专利。

记得有一年运动会,已经十二点半了。学生还没有跑完,大家都饿得不行了。胡老师说 ‘小某你看怎么办呀? 可能还要跑到一点多钟’。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去找找领导想想办法。结果杜校长同意给记时员们每人发两个糖包子。

这下子,大家都乐开花了。吃着包子,胡老师说 ‘小某,如果你以后当官,我就跟你’。问他为什么? 他说知道体恤下属呀。发包子可是头一回的事。其实,压根就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大家太辛苦了。去问问而已。

体育老师通常是要带运动队的。刚去时并没有带队。区里举行籃球比赛,黄压强老师说男队女队同时比赛。一个人顾不过来,需要人帮忙。就让我带女队,他带男队。

与重庆市冠军队三中和十五中一个组。这下子好玩了。同组一个是冠军队,另一个是老东家。知道打三中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就让主力队员上去热热身,马上全部换上替补队员。下午打十五中,全部上主力队员。大家水平其实差不多。但我们的体力更好。所以把以前的学校打败了。大家都是熟人,真有点不好意思。没办法,各为其主。

看到女队打得不错,黄老师一把就把男队推给我。由我布置战术,安排换人。平时都是你的队员,怎么一比赛就由我指挥。又不好推辞。结果男女队在三十多所中学里都进入了前六名。学校仅仅是个厂办中学,比正规中学各方面都差远了。

成绩还是有人看得到的。放寒假是没有工资的,杜校长让寒假带女队训练给发工资。 读初中时,一开始是喜欢篮球的,但是由于个子不高, 未能进入校队。就踢足球去了。这下好了,没能进校队的人一步登天当教练。

第一次安排带队训练计划。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赶快到新华书店买了本篮球的书,现炒现卖。根据书本,先热身,再做基本功练习,再分组练习战术。一不小心寒假就混过来了。

人总是需要有朋友的。怎么也没想到蒋老师成了最好的朋友。第一次见到蒋老师吓了一跳,就问自己世界上有这么丑的人吗? 蒋老师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一个活脱脱的武大郎。随着不断地接触,慢慢发现在不美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

蒋老师是上50年代成都体院毕业。他在工作不断地给我指导。他也很聪明,知道如果跟他太近对我不好,所以总是在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给我帮助。后来到华村中学代课,还专程前来帮我拉关系,若干年后,从八中调出他也过来帮忙。至于他为什么帮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组长石全贵一表人才。为人忠厚,话不多,对我也不错。他大我还几岁。他个子在四川人中算是高的。有一次,他说要去其他学校取经。就把我和侯老师带到北培的一所学校外面看了一下学生上课。

中饭时分,带到一家饭馆,说有同学在饭馆工作。进饭馆后就坐下等着,什么也不说。等顾客稀少一些后,一个女端来三大盘肉菜。吃完后一拍屁股走人。钱也没付。回校路上,逗他说是不是老相好。其实,石组长的老婆也很漂亮,又会打扮。不知道该叫双碑一支花还是叫嘉陵一枝花。

下棋有棋友,打球有球友。学会了打挫牌就有牌友。这是四川人玩的的一种牌,在工人中比较普遍。牌是长条形,牌面由不同的圆点和形状组成。里面有天牌,地牌,三七王等等。校办厂陈厂长,宾老师,侯老师,周老师都是牌友。

通常是下班时就有人来约晚上打牌。大家都不回家。当然我也不回家。到街上饭馆买点吃的,吃完就开干。每次都是我付钱,因为我最有钱。当时工厂学徒从十七块五开始,三年出师再慢慢升工资。到了三十八块五就升不上去了。在十五中是三十五块,嘉陵厂是三十八块五。他们要养家,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饱。晚上陪我玩,当然要学宋公明,仗义疏财。

打牌通常是在职工宿舍,有时候打到12点钟,有时候通宵。打完后,就随便找个空床睡觉,反正有人上夜班。那时年轻,打完通宵第二天照常去上课。

这几位即是牌友又是球友。从牌局里玩到了排球场上。通常球场上,除了他们还有石组长,蒋老师和老徐。先是在学校玩,后来就开始约其他车间比赛。最后,厂工会出面组织厂排球队。蒋老师是教练。后来,蒋老师说多年都没有组队,怎么你一来就搅和成了。成了厂里的群众运动。其实,我没有能够进厂队。理由很简单-代课老师。

老徐跟我也很好。他是上海人,文革前的大学生。他一个人,没结婚。常到他宿舍去玩。在他那里感觉就像在家里一样。我们也天南地北,但更多的谈论是与知识有关。有趣的是,说第一次看见我就知道出生知识份子家庭。

体育老师比较引人注意。年轻又是知识份子家庭出生。学校有不少老师都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但都推了。说代课老师没有正式工作,以后再说。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与十五中相比,在嘉陵厂子弟中学更加如鱼得水。日子过得还挺舒心的,只是,有一个心结,还是代课老师。

Miken 发表评论于
最后两句加的不错。
油翁 发表评论于
从代课老师到体育老师,学会了如何处理各种复杂关系。在嘉陵厂子弟中学这个大厂办学校,体育教研组的工作让我学到了很多。和蒋老师、石全贵组长等老师的交流让我收获颇丰。即使是在牌局和球场上,也找到了牌友和球友。这段时间,虽然做了不少事情,但最让我感到满足的还是那种如鱼得水的舒心感。毕竟,人生中有了朋友和同事的支持,才能更加游刃有余地面对各种困难和挑战。就像鱼在水中畅游一样,自如而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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