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丽花东北俗称“大老亚”,也叫土豆花,意其叶子像土豆。百科说也叫地瓜花,它的块状根茎确实像地瓜,但东北不种地瓜,没人那么叫。
我的姥姥和奶奶婆婆都种过土豆花,方法如出一辙:春天埋下根茎,就不再管,土豆花自会长大开花;下霜了,折下未开败的花插在酒瓶罐头瓶里,砍掉一人高的植株,挖出土豆花的根茎,一块一块捡进柳条筐,覆上一层土,放到仓房的角落里。一种一收,是姥姥奶奶难得的只为了自己精神愉悦的劳作,做这些时她们的表情都是喜滋滋的。
我是唐伯虎一类的爱花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黏腻痴缠,磨花也磨人。姥姥奶奶虽然肯为花辛劳,但跟花总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奶奶还说过一次“爱那花的红”,姥姥花开花落都淡淡的,不喜不悲。她们都是有就有,没有也不强求,花是这样,财物也是这样。她们经过物质的极度匮乏,但从不把那当成可以放任贪婪的理由,德行操守,较之比比皆是的饿虎饥鹰之辈有霄壤之别。精神上她们是当之无愧的人上人。
姥姥见过画上的牡丹,奶奶画上的牡丹都没见过,土豆花是她们平生见过最艳丽的花。质朴的根、强壮的枝叶、艳而不娇的花朵、冰天雪地里漫长的等待和短暂无霜期里寂寞的盛放,自然坦荡、不慕不怨。像她们那一代东北女人。
从小看惯了土豆花,可从未对它发生过任何感情,它们太高大太壮实,一副用不着谁喜欢的姿态。可是,喜欢每一个生长着土豆花的院子,认为那家一定有个爱土豆花的姥姥。
小贴士:系列叢書《漸行漸遠金瓶梅》和《日日雜談》已在亞馬遜上架,搜索一窗青山即可找到,後續預計將陸續上架《金瓶梅》賞析文章二百多篇,《日日雜談》小品文五百篇和《紅樓夢》賞析多篇,供大家消磨時間、佐茶佐酒,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