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正为宝玉跟姐妹们准确说是黛玉和湘云没日夜粘在一起生气,宝玉跑来问她为啥宝钗看他来了就走了。问一声,袭人不答,再问,袭人道:“你问我么?我那里知道你们的原故。”宝玉才知道袭人生气了。问袭人为什么生气,袭人冷笑道:“我那里敢动气!只是从今以后别再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伏侍你,再别来支使我.我仍旧还伏侍老太太去."一边说一边合眼躺在炕上。
宝玉“深为骇异”,以前从未见过袭人这样闹法,忙去哄,见袭人不理他,又问麝月。麝月本跟袭人一样“贤惠”的,这次也不客气,说:“我知道么?问你自己便明白了。”宝玉索性闹起少爷脾气,也跑到自己床上装睡。袭人给他盖被,他掀到一边。袭人又使出杀手锏:“你也不用生气,从此后我只当哑子,再不说你一声儿,如何?"宝玉说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袭人道:“你心里还不明白,还等我说呢!"
如果她肯说,她该怎么说呢?她的所谓分寸礼节,即使管住了宝玉的腿,能管住宝玉的心吗?袭人其实也蛮可悲,她从未尝过跟什么人亲密无间的滋味。
宝玉报复袭人和麝月莫名其妙“教训”他,吃了饭回来也不理她们,只叫个小丫头服侍。听说丫环的名字蕙香的是袭人起的名字,宝玉道:“正经该叫`晦气'罢了,什么蕙香呢!"直接按她在家的排名改叫四儿。宝玉虽是孩子斗气的行为,仍把他对于天然的热爱表现了出来。
四儿很机灵,得到这个机会就变着花样笼络宝玉,她的所作所为后来抄捡大观园时王夫人都当罪状一一列出,如同亲见。至于她怎么知道的,大家自己琢磨。
宝玉晚饭喝了几杯酒,“眼饧耳热之际,若往日则有袭人等大家喜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兴趣.待要赶了他们去,又怕他们得了意,以后越发来劝,若拿出做上的规矩来镇唬,似乎无情太甚。”他这状态正是人生浅层次困境的一种。他但凡采取措施,都能走出来。深层次的困境是无法可想,只能独自饮尽孤独的滋味。
宝玉续的南华经,也跟他眼前的烦恼一样浅,他把宝钗黛玉同归一类,还以为可以丧减情义,可以无恋爱之心。要知道此时,他还没真体会到什么是情,只有姐妹间朝夕相处熟识罢了。
袭人不识字,不知道她想用“柔情”警示宝玉的行为,引发了宝玉对女儿态度的深度思考,如宝钗没有仙姿、黛玉没有灵窍,她们是不是就一样了。这念头像一束光,扫过他曾笃信的女儿都是水做的骨肉的思想,让他开始关注女孩间的差别。
袭人见宝玉不能领会她的意思,还跟她闹气,心里没底,和衣而卧,一夜都没睡好。早起宝玉忘了昨晚的事,让她脱了衣服好好睡,她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又故伎重演,装睡不理宝玉。宝玉问了几遍她怎么了,她还不肯直接说出缘由,而是说:“我也不怎么.你睡醒了,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宝玉不解,道:“我过哪里去?"
袭人欲擒故纵,说爱去哪里去哪里,左右那边腻了回来还有四儿,“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这句话是宝玉昨晚说她的,经她一说出,宝玉自觉理亏,笑道:“你今儿还记着呢!"这个人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袭人姐姐此时娇嗔满面:“一百年还记着呢!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宝玉大受魅惑,折断一根玉簪子发誓以后听她的话。他目迷五色,看不清柔情背后都是立意修剪他的狰狞。
宝玉往贾母那边去后,黛玉过来翻他的书,看到了他续的《南华经》,又好气又好笑,提笔写了一绝: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明确指出了宝玉此时思想的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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