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 沙发 板凳 地板 席梦思 36 - 住院第一天

(张)From now on you will stay forever In my heart

(林)From now on

You'll be with me though we are apart



(合)From now on I somehow just know

I'll never let you go away from me from now on

--《From Now On》by 张国荣 & 林忆莲

我的手臂打完石膏,做好支架,办妥了入院手续,时间已经接近六点。折腾了整整一夜,天都亮了,三弟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本打算送我进病房,但我让她先回去,毕竟现在病房里的病人们也都起床了,洗漱的人来来往往,一个女的进男病房确实不太方便。我劝她趁早回去还能抓紧眯一会儿,或许还能补上两个小时的觉。三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临走前,她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贴着我耳朵轻声说道:好好养伤,别真成了公公。说完便离开了。

我坐在轮椅里,由一个男护士推着送进了病房。护士帮我安顿好后便离开了。我现在只能坐躺在床上,左手上臂被支架撑着以固定位置,下臂绑着石膏,整个手臂由一根绳拉着吊在半空中以减轻支架的负担。远看就像用左手在行纳粹礼。下半身没穿裤子,双腿间夹着一个冰袋,冻得我直打哆嗦。医生打石膏时给了我两粒止痛片,现在疼痛减轻了许多,至少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难以忍受。


我靠在床上,脑海中还在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可能是太过疲惫,也可能是止痛药的镇静效果或者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我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似乎刚睡了一会儿,我就被人叫醒了。睁眼一看,是两个警察站在我床前。他们自我介绍说是我们家那片派出所的,昨晚接到群众举报,说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赶到现场时发现救护车已经把人拉到医院了,现在来向当事人调查情况,做个笔录。

我本来就没睡好,刚被吵醒,心里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冲着那两个警察嚷道:什么打架斗殴?那是打人袭击事件,好吧?我不是当事人,我是受害者,懂吗?我根本就没还手,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你们能不能靠谱点?到底是哪个群众举报的打架斗殴?他亲眼看见我还手了吗?

其中一个警察淡定地反问:你说你没还手,那你有人证物证吗?

我心里万匹羊驼跑过,突然想起那个连锁便利店,便道:当时我刚从那个便利店买了东西出来,那个便利店应该有监控录像,你们可以去查查看。


两警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给了我一张纸,让我把名字,出生年月,住址,身份证号码,工作单位,联系方式等都写下来。然后问我有没有看清袭击我的人,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况,能不能描述一下。我说只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概一米七五到一米八,穿件毛领皮夹克。问我借打火机,然后就突然踢了我,用棒球棍打了我的手,后来我就失去知觉了。

警察又问我有没有被抢或者遗失什么贵重物品?没有。

最近有没有和别人有过争执,有过过结?没有。

有没有欠人钱財?没有。

知不知道为什么被人袭击?不知道。


俩警察见也问不出什么,就留了张名片,先告辞了,让我如果想起什么情况马上联系他们。临走之际,还打了个招呼,说是奉命办差,走个流程,希望我不要介意,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送走了警察,我又迷迷糊糊想睡觉,可周围很吵,一会儿护士来发药打针,一会儿推病人进出病房,一会儿值班医生来查房,反正是吵得我没法安心睡觉。眼见到了中午时分,就在我半梦半醒之间,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更准确点是生煎馒头的香味。虽说我的鼻子闻到了香味,可脑子还没有彻底醒,还在辨别这究竟是在梦里闻到的生煎馒头香味,还是真的有生煎馒头吃。然后感觉我的右手被一个什么软软绵绵温温暖暖的东西握住了,很真实的感觉,不像是太虚幻境。这下我彻底醒了,睁开眼睛,看见林大正用两手握住我的右手,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忙道:怎么啦,林大?你怎么来啦?一来就哭啊?我还没去西方极乐世界呢?你哭个啥子哟?

林大抹了抹泪水:没啥,就是看到你这样子,没忍住。

我估摸着三弟应该跟公司讲了我的情况:你是代表公司来看我的?

林大点了点头:三弟今早跟我们陈经理说接到你的电话说你住院了,要请假几星期。具体情况她不清楚。陈经理叫我来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一来就看见你这个样子,太惨了。


我:你是不是带了什么吃的东西。我闻到有生煎馒头的味道。

林大真象小孩,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你鼻子很厉害啊,都这样了,还能闻到生煎馒头的味道。

说着,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过来一个饭盒,打开,里面果然是生煎馒头。

林大:我来之前,三弟叫我给你带点吃的。我就在医院门口买了点生煎。

我:有筷子吗?我快饿死了。昨晚八点到现在,我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林大把一次性筷子递给我,见我用一只右手进食有点困难,便说要喂我吃。那我就不客气啦。

林大: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解释道:我昨天下班,在家附近的那个便利店门口,被个陌生人打了,毫无缘由。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林大:医生怎么说?

我:脑震荡,后脑勺缝了四针。左手小手臂骨折,肩胛骨骨折,左侧睾丸挫伤,阴……


我看到林大的脸突然红了,突然想到这家伙一直认为我是三观不正的大混蛋,跟她说那个伤,她又要说我耍流氓了,忙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果然,林大道:你啊,真是坏事做太多了,活该。

我:你那天在钱贵没做成的事,现在别人帮你做成了。今后,我就是废人一个了。

林大:什么意思?

我捏着声音说:我要做公公了。


林大大惊,眼泪又开始簌簌往下淌:真的假的,你别骗我,真那么严重吗?

我很奇怪,林大今天怎么这么会哭啊……忙安慰她道:其实没那么严重,医生说静养一阵会好起来的。不要哭啊……Don't cry for me, dear Linda.  The truth is I never left you…..

我只好借麦当娜的歌来哄她了。

林大又破涕为笑,骂道:你个大流氓,一天到晚捉弄我。

我:好了,不闹了。说点正经事,像我这样,公司一般怎么处理?


林大:短期病假一个月以内,按你工龄不满两年,领60%薪水。长期病假,超过一个月,按你工龄,领50%薪水。

然后,林大凑近了说:如果按工伤病假,按我们公司规定,可以领80%薪水。

我:哦,那还不错。不过钱还是小事,公司不会因为我一两个月不去上班,炒我鱿鱼吧?

林大:理论上不会,因为病假开除员工,可以根据劳动法申请冲裁或提起诉讼。公司败诉的可能性很大。除非你得罪了你们领导,然后你们领导又抓住了你的小辫。

我:哦,那我要赶紧拍拍三弟马屁了。


林大:你现在拍还来得及吗?

正与林大交谈间,护士推门进来,给我递了两粒止疼药片。我顺手服下,继续和林大聊了几句,不知不觉便觉得困意上涌。再醒来时,病房里已是安静,林大已经悄然离去,连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晓。低头一看,手机正在充电,那根充电线分明不是我的,定是林大临走时留下的。她向来心思细腻,连这样的小事也照顾得妥妥帖帖,不禁让我心里生出几分感叹。

傍晚时分,三弟来了,带着晚饭和一些洗漱用品。她跟林大一样,俯身坐在我床边,温柔地喂我吃饭。眼前的食物虽是寻常,却仿佛盛满了温情与照顾。我的心底顿时被一种暖暖的幸福感包围。就冲着这一顿顿有人喂我吃饭的待遇,这场灾难似乎也变得值得了。

晚饭过后,我劝三弟早点回去休息。她昨夜也几乎未眠,满脸倦意让我心生怜惜。三弟走后,隔壁床的大叔打趣道:小伙子,你好福气啊,两个女朋友都美若天仙,啧啧,让人羡慕!

我赶忙解释:哪儿啊,一个是我同事,一个是我老板。


大叔却嘿嘿笑道:你要说是你姐和你妹,我也信了。哪有老板和同事专门来喂饭的?

我只能对着大叔笑着点头附和。大叔最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我看好白天那个女娃。来看你时还哭了,感情很深呐。

我心里一凛,暗自琢磨着这话。生活中有些选择题终究是绕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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