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爹爹丹不药的一番话在丹誉听来,好似三伏天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冷水,让她心底里蛰伏着的那个魔兽打了个激灵,突然苏醒了,它好像在说:他本来就是你的,只能是你的!抢,你去抢啊,你吃母狼的奶,就是狼族的后代,没有血性的狼,那是狗!
丹誉夜不成寐,辗转反侧数夜,她终于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心说:同裳哥哥,我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若你依旧不思悔改,可别怪我客气不出手,出手不客气,阿誉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长夜好容易过去,丹誉借着微弱的晨曦收拾好东西,这次她直奔无情崖底而去,果然,远远地她就瞧见那俩肩并肩坐在一起,他们谈笑风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她蹑手蹑脚朝他们走过去,那俩只顾着说笑,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丹誉的到来。
及至十步之遥,丹誉听见同裳说,要等无衣一生一世,还将他的胳膊搭在无衣的肩头,看样子两人已经两厢愉悦,亲密无间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丹誉恨得牙痒,她似乎听到,梦中依稀的那头母狼,正远远地站在高山之巅冲着她嚎叫,想要唤醒她内心深处的那头魔兽,给予她野性的勇气和力量。一不做、二不休,丹誉狠了狠心,从腰间掏出一个细竹子做的小吹管儿,将几枚喂过迷药的毒针放入其中,她猛吸一口气,又将那根竹管含入口中,再使劲儿猛地一吹,那几根毒针如箭矢一般飞出,不偏不倚,正中那两人的后脖颈,他俩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陷入昏迷中。
待同裳醒来,见自己和无衣被面对面反绑在两棵毗邻的小树上,一旁的丹誉正悠闲地坐在一个树桩上,她架着腿,撇着嘴,得意地望着他们。
丹誉起身过去,温柔道:“同裳哥哥,你醒了?别怕,我这里有解药,待会儿我拿给你吃。”
同裳不想理睬面前的丹誉,他将目光望去对面的无衣,见她依旧昏迷中,不禁恼怒,着急道:“丹姑娘,你拿秦姑娘怎样了?赶紧拿解药给她,快!”
丹誉耸了耸肩,艾怨道:“看把你给急的,她是你什么人?难不成你真要娶她?一个流落异乡,来历不明的假小子,能有什么好?!”
同裳心急如焚,央道:“人命关天,丹姑娘勿要儿戏,你如何待我,我不与你计较,秦姑娘与你无缘无仇,还望你高抬贵手,勿要加害于她。”
丹誉笑道:“呵,我不过是想找你们心平静气地聊聊而已,哪里谈得上加害。”
同裳道:“既如此,何必多言,赶紧把解药拿来。”
丹誉诡秘一笑,不疾不徐道:“解药么,无论药性大小,姑娘我向来只做一颗,有你的,便没她的,难道你就不想等她醒来,听听她的意见再决定?”
同裳骇然,道:“丹姑娘,我待你情同手足,缘何你竟出此下策?”
丹誉不屑,道:“哼,休要哄骗我,兄弟才是手足”,见同裳别过脸去,不再搭理自己,丹誉凑近他的面孔,温柔道:“同裳哥哥,我可以放了她,只要你答应与我一生厮守,不离不弃,我愿追随你到天涯、到海角,绝无怨言。”
同裳丝毫不为所动,见无衣缓缓抬起头来,慢慢睁开了双眼,他欣喜若狂,道:“秦姑娘,你醒了?谢天谢地。”
无衣懵懵懂懂,问:“殿下,你我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丹誉转过身,乜视无衣,冷冷道:“秦姑娘,你中了我的迷毒,此毒可解,只要你答应我,立刻离开不周山,今生不与同裳哥哥再见,我这就给你解药,放你走。”
无衣问:“若是我不同意呢?”
丹誉故作漫不经心,慢条斯理道:“此毒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刻骨噬心’。只要你想起心上的人,哪怕只有一个念头闪过,你便会刻骨噬心般地痛,不能呼吸,不能行动,而只有当你虐待对方时,才不会痛,才会感到欣悦,而且,你虐得越狠,越会感到兴奋,感到畅快淋漓……当然了,你若称它‘爱而不得’,‘事与愿违’,或者‘生不如死’,也是可以的。”
同裳大怒,斥她:“头上三尺有神明,你如此阴损歹毒,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
丹誉嫣然一笑,央道:“同裳哥哥息怒,我并没有说,你会那样啊,只要你答应,永远都不离开我,阿誉愿意为奴为婢,此生专侍你一人。”
同裳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叱道:“滚!离我远点儿。”
丹誉心头五味杂陈,她冷笑一声,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好,做个选择吧”,她掏出一颗黑色药丸,放掌心上,道:“阿誉我从来只做一颗解药,你俩做个选择吧,谁来?”
无衣望着同裳,泪眼迷蒙,道:“同裳哥哥,你肩负着家国重任,北鄢不能没有你,不像我,无依无靠,只身孤影,你来吧,我不需要。”
她喊我同裳哥哥。同裳心头一暖,他深情脉脉地回望着她,想着‘刻骨噬心’之毒,心头之痛如万箭穿心一般,他道:“秦姑娘,同裳感谢苍天偏爱,把你送到我的身边,让我感受到了人性之美……只可惜,同裳恐怕要食言了,我已无法践行花开之约。”
同裳示意,丹誉凑过去,将那颗药丸递到他面前,道:“同裳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服下解药,我立刻放她走。”
同裳默然,低头将那颗药丸含在唇间,他暗自运气,待积聚了足够的力量后突然发力,他口中的那颗药丸倏地一下飞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无衣的唇,无衣一惊,下意识张开口,那药丸的力道恰恰好,它顺势滑入她的腹中。
事发突然,丹誉看得发呆,待明白过来后,她浑身颤抖,心中爱而不得的委屈全部化作了怒火,她冷眼看着同裳,道:“看把你急的,你何时如此对待过我……忘记告诉你们了,你俩中的不过是寻常的麻药,时辰一过,自然解脱。”
同裳被她戏弄,气得火冒三丈,喝问:“刚才那颗药丸又是什么?!”
丹誉轻轻摇着头,撇了撇嘴,道:“不过是颗普通的蜂蜜枣膏,吃起来甜甜的、腻腻的,可惜给你糟蹋了”,她又从腰间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扒开同裳的嘴,强行给他喂下,道:“这颗才是,‘刻骨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