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誉被关押在天牢里已七日,她感觉自己好似在黑黢黢的地狱里呆了几年一般,想起今日便是母后的头七,不禁倍感伤心。丹誉取出苻王后留给她的那只小匣,选了个上位将它放好,然后,她对着那小匣恭恭敬敬跪拜了三次,算是她送母后最后一程。
丹誉小心翼翼将那小只匣打开,待她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顿时泪如雨飞。她将里面的那只玉佩取出,再跟自己腰间的那只玉佩对比了一下,这两只玉佩一为龙、一为凤,从材质与雕刻工艺上来看,它们分明就是一对儿啊。
睹物思人,丹誉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思前想后,先前她对苻王后的种种行为曾大惑不解,此刻她恍然大悟,便愈发心痛如刀绞:原来母后便是我的生身母亲啊,难怪她不顾王室礼仪规矩,执意要收我为义女……那日,她一定是明白了,那个禽兽不如的人想要加害于我,便毅然抢先一步服下毒酒,代我受过,撒手人寰……苍天哪,你为何要如此残忍,竟让我们母女活生生分别二十年,近在咫尺却要忍受骨肉分离之痛,甫一见面却又忍心让我们阴阳相隔,天理何在啊?!
丹誉感念母后的慈爱与大义,想像着母后在这二十年里,日夜思念失去的女儿,该有多么煎熬,多么绝望啊,她离开的时候,该有多么不舍。可丹誉转念又想到那个恶贯满盈的衣冠禽兽,便恨得咬牙切齿,她暗道:你虽然给了我生命,可那是动物也有的本能,你这畜牲还不配做我的父亲,姑奶奶我今生今世与你势不两立,来世也要与你永不相见。母后,女儿我对神明发誓,定要将那害你之人碎尸万段,让他下十八层地狱,遭油锅烹炸,永世不得翻身。母后,您的恩情女儿无以为报,来世我们还做母女,生生世世,直到天诛地灭。
丹誉沉浸在无边的思念与自责中,对面牢房里有人突然有气无力地发问:“丹姑娘,是你啊,何事伤心至此?”
丹誉吓了一大跳,她竟不知,对面牢房何时关进了个人,她感觉这声音很熟悉,而且此人似乎是认得自己。她赶紧擦了把泪水,走过去,隔着栅栏瞧见,对面牢房一个蓬头垢面之人正斜靠在墙上,他受了伤,浑身血肉模糊。
那人望着她,又道:“是我,吓着你了吧?”
丹誉这下认出了那人,惊问:“同裳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哪个畜牲干的,下手如此狠毒?”
同裳叹道:“唉,惭愧!是我学艺不精,没把那个祸乱天下的恶魔送去地府,我死不足惜,可惜了天下苍生,还要继续遭他盘剥荼毒。”
丹誉知他说的是谁,想起了母后之死,她痛心疾首,咬牙切齿道:“阿誉与那恶魔也有血海深仇,我早晚要手刃仇人,为母报仇,以解我心头之恨。”
同裳安慰她道:“丹姑娘节哀,我也是刚知道,王后娘娘已然西归。娘娘仁厚慈爱,如今解脱了世间痛苦,逍遥天际,未必不是件好事。”
丹誉泪眼婆娑,她道:“你不知道的是,母后竟是我的生身之母。”
同裳惊问:“那你的生父,莫不是……”
丹誉气咻咻打断了他的话:“休要在我面前提那个畜牲,生而不养,何异于畜类?父亲?哼,他不配!阿誉的父亲只有阿爹一个。”
同裳叹道:“唉!可惜我功败垂成,只差一点就能送走那恶魔……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按说我耗尽了十几年的功力,又凭借‘引火烧天’之势,定能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为何他却能安然无恙?”
丹誉道:“阿誉自幼跟阿爹学习用药,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魔头生得与常人迥异,其五脏六腑不在正常位置。”
同裳恍然大悟,道:“丹姑娘你说得对,父王给我的那本秘笈上的确有注明,弱于万分之一的世人脏器异位,遇到此类情况,只需再施力将其脏位扶正即可,积蓄于其身的‘烧天’之火便会复燃,也能将其一举毁灭。”
丹誉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草绳,她急切地问:“如何做到?”
同裳闻言一下子泄了气,他扼腕痛惜,道:“都怪我除魔心切,已用尽了洪荒之力,我想借‘引火烧天’之威力,毕其功于一举,没想到,那恶魔居然属于‘万一’之异类,唉,可惜了,我已尽丧功力,再要降妖除魔,已是心有余而力不逮。”
丹誉沉思了片刻,道:“同裳哥哥不必烦恼,阿誉虽学艺不精,但扶正脏位于我来说,虽不是易如反掌,可也不至于难于上青天,只需略施小计即可。”
同裳闻言大喜,随即又满面愁云,他断然拒绝:“不行!此举凶险无比,且不说你如何接近那恶魔,真要给他施力复位,你很可能被其内力反噬。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我不能让你冒此九死一生之险。”
丹誉淡然一笑,道:“我心已决,同裳哥哥不必为我忧虑,大不了我与之同归于尽,他予我生命,我还给他便是,我与他今生两不相欠,来世不必再见。”
同裳心急如焚,正要劝她放弃想法,狱卒突然高喊:“大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