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想起吃香烟



        仲夏雁

湖广天高风气清,柳桉新绿色彩新

水晶帘动涵孤影,白云野游影入心

所谓孤独,勿是一个人,而是回勿去故乡的冷寂感!

故乡上海:

回去了嚒人讲沪语,也听勿见沪语,

吃勿到正宗阖小菜,还被调恺口音!

回去做啥?!也搞勿懂:

介嫌避上海,为啥侪来上海?!

哪能讲勿来上海闲话阖”新上海人“比上海人还多?!

介要调恺上海人阖国语口音,

为啥自家倒要学着讲几句上海闲话?!

哪能满世界侪碰到:

一听就勿是上海人阖”新上海人“?!

回勿去:

物是人非?多少记忆中阖场景已不复存在,物非人非了!

回勿去:

乡音难改鬓毛衰?侬勿改乡音连生煎也买勿着,乡音必改!

人生就是不断地体验!

哈哈哈!

或许会忘记体验的滋味,

但是绝勿会忘记体验的过程!

就算故乡,也是如此一种体验:

感受她的变化,但是未必接受!

记得故乡所有的场景,勿是怀旧,

那个亲情、人情的源发地!

如同四月的杏花村只在记忆里了......

那是游子最稀罕阖暖意情愫!

一路走来,天翻地覆,认勿出故乡了......

终于,

自家成了长大地方阖陌生人!

故乡! 或许看勿见小辰光阖场景了,

故乡! 或许吃勿着小辰光阖味道了,

但是有一种味道是始终陪伴,勿会变阖,

就是香烟!

就算勿记得每一种吃过香烟阖味道,

但是肯定记得一路吃过阖迭些香烟牌子!

大前门、牡丹、飞马、凤凰、光荣;

联友、醒宝、高宝、红双喜、绿双喜;

上海、红塔山、红梅、中华、小熊猫;

良友、健牌、万宝路、三五、乐富门;

黑猫、戴维道夫、派乐门、摩尔、峰;

奥运88、长寿、七星、云斯顿、骆驼;

总督、卡地亚、登喜路、寿百年、好彩;

沙龙、希尔顿、圣罗兰、高喜霸。

勿晓得上海人为啥把抽烟称为吃香烟?

一根香烟把二个男人联结到一个世界了!

一根香烟把二个世界的心魂聚合一起了!

“中华”熟年烟——涵容二个世界

深夜的越洋航班机舱是个无声世界,

禁烟灯和系好安全带提示灯再次亮起!

空姐无声地走向一位熟睡的少年,

轻缓地替他系好安全带。

他看着禁烟标识灯,左手下意识地摸向左边扶手,

想盖上内置式铝制烟灰缸的翻盖,

却始终摸不到边势,

低头一看:

原来烟灰缸被音量和频道切换键替代了......

他无声地笑了:

都2016年了,飞机座位上哪还留有烟灰缸啊?

美国航班全面禁烟都已经十八年了,

自己也戒烟三年了!

她飞航班遇到气流,被菠萝敲到鼻头,

已经是二十八年前阖事体了......

落地浦东三小时后,他已在青浦了,

沿着机场路往北向赵屯而去。

他99年第一次经过这条机场路,

二旁的臭椿树连绵不断,

霎时间就让他回到了从前虹桥机场南大门外:

也是这种树干斑驳漆黑、枝梢黛绿的树!

89年,他在树荫下抽着“三五”,

看着一个个航班经过信标台落地,

他知道:她在其中一个航班返航了......

后来沪青平公路改建,路上全种了梧桐树,

而他,看到她旧时的场景,

依旧感动......

第一缕朝日阳光洒在这连绵的行道树梢上,

他静静看着浓绿枝叶在金色里摇曳,

因为年轮的关系主干已经是皮孔皲裂!

淡淡青绿色的树皮变成勒黑褐色,

承受了时间磨砺的颜色,

“冷”到心里的色彩!

衬着树梢末端羽状复叶的翠绿,

浓绿色老叶子散发着“凛”的韵味,

“凛”感来自叶边布满叛逆的锯齿?

还是来自经过风霜洗礼的黛绿色?

一种时间流逝的沧桑“寂凛”感扑面撞来!

阳光为这种冷冰冰的厚重色调染上了些暖意......

这种暖意就是回家的感觉吧?

最早,

老房子花园四周、后弄堂里,

也是种满了臭椿树,

每年四、五月份,

枝梢末端开满了圆锥状花序的粉绿小花,

六月暮春的微风吹过,

臭椿就开始发出特别的气味,

绿色花瓣被风一熏,霎时变成了粉黄色、

黄豆大小的树籽便脱离子房,

漫天雪花似地飞舞!

花园里、整条弄堂的地上、房顶上,

都铺了层淡淡的嫩黄色花萼和树籽,

充满了上海老房子弄堂特有阖感觉:

弄堂深处人家,琴声蝉鸣回荡

陋巷女贞臭椿,黄叶轻覆石径

女贞清香和臭椿异味构成老窝里阖弄堂气息,

那是还没有踏进家门,

就已闻到的、家的味道!

臭椿树勿像租界浓荫遮天的梧桐树,

走了梧桐树浓荫下头,

他总有种魂灵头要轧进阖感觉——

好像是去出客阖路上!

大人有讲勿光阖规矩,

要他记牢、遵守!

臭椿树让他心里泛起家的氛围:

平静、放松、安稳......

爸爸、姆妈烧好饭、泡好茶,等伊回去......

弄堂里后来搬进来戴帽子、陌生口音外来者,

也喜欢臭椿:

伊拉撓黄颜色阖树籽用扫帚扫到畚箕里,

铺勒木头方台子阖玻璃台面上晒,

然后坐在暮春午后阳光下阖小矮凳上,

撕下一小条旧报纸,

裹着树籽,卷成香烟一样阖粗细、长短,

叼在嘴里,

点上一根自来火,当香烟来抽!

阿奶讲:“吃草木灰!当香烟吃!”

有讲勿尽阖意味......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听到吃香烟!

幼小的他,

对陌生人搬进弄堂是不喜欢的!

是陌生人抽自制的臭椿香烟?!

“滋滋滋......"

路旁浓密树丛里“蚂蜞”的呱噪声,

把他的眼光拉回到了当下!

他看见了躲在树梢嫩黄叶子下的它:

只有黑色“野无知”阖三分之一大小,

通体浅浅粉嫩的黄绿色,

二个自来火头大小阖眼睛倒是金黄色的,

翅膀是透明的,上头经络是碧绿发亮阖,

比黑漆墨脱、粗头粗脑阖“野无知”秀气!

“蚂蜞”一生栖息弄堂里阖臭椿树上,

从来勿到弄堂口的梧桐树上去阖,

倒也是勿攀高枝的自重者,

哈哈哈!

“药水獭”是栖息在梧桐树上的,

碧绿,比“蚂蜞”小。

从来勿到弄堂里阖臭椿树上来,

叫起来阖声音,就是“药水獭!”

上海弄堂里阖男小人,对这三种蝉了如指掌!

因为上半日做好暑假作业,

就是勒树下头举着竹竿,循声而望,

昂着头用竹竿上的塑料袋去套牢伊拉,

一歇歇就可以捉到十几只,

这是童年最快乐的捕猎活动!

每一次握着长竹竿、抬着头,

举目陶醉在树荫里寻觅马蜞、野无知阖辰光,

阿奶总会冲他唠叨!

“覅要一日到夜阖望野眼!快点做正经事体!”

阿奶的话语几十年后依旧在他耳边响起!

其实他勿是望野眼,

而是离爸爸、姆妈越近,心越慌!

愧疚啊!

阡陌孤影条条谙   唯有群蝉声声迎

愧疚面父步步重   细看桑椹粒粒亲

他低头走了五分钟,

来到机场路、往西通往昆山的省道三岔路口:

此地,

往南十二公里是青浦镇中心,

往北五公里是青浦阖西伯利亚——赵屯!

往东,脚下公路对面是上海境内,

种植大片沪人钟爱的青浦梗米,

一畦畦稻田的翠绿和臭椿树墨绿,

这标准的青浦郊野仲夏色彩让他沉醉!

他心里有上海郊野的稻香鱼跃!

他心里有上海租界阖洋房梧桐!

他心里有上海工部局乐队的阵容!

他心里有上海老弄堂阖优雅精致!

可是,他的上海,只在心里厢了!

他知道不远处就是爸爸姆妈阖世界了,

他知道那个世界在那里!

他知道自己当下的确切位置,

要遢爸爸姆妈在二个世界的最近处:互相感知了!

他迈出一步,跨过出境口,

脚踩的是江苏阖地皮了,

确切讲:昆山地界了!

向西看:

河道纵横,芦苇和茭白形成了连天青纱帐。

“撞嗨宁真是有趣!”

“介热煞斋阖天,背置滑雪衫来扫墓!”

一位立勒茭白田里阖壮汉,

对着旁边阖工友好奇地用乡音说。

同伴停下了手里镰刀,

直起腰看着脱下羽绒衫,背着越野包的他。

壮汉摸出包“红梅”点燃一支,

喷出个大烟圈,说了一句乡音:

“撞嗨宁是二阖世界阖啦!”

他有点愕然:

隔了一条公路,就是二个世界了?!

青浦和昆山是二个世界?

还是上海和江苏是二个世界?

那么隔着太平洋:

南半球和北半球更是二个世界了吗?

北半球的当下夏日炎炎,

南半球却雪花飞舞呢!

其实,

都是在一个世界——人世!

他一直觉得:

家庭中的父母孩子、兄弟姊妹关系就像雪花!

那种关系,

突然间会因外界的变化而瞬间消失无踪!

就像他和爸爸、姆妈是勒了二阖世界......

无论当下北半球的烈日,

或者南半球的寒风,

侪是人世间四季的冷暖,有种感动!

而走完数百米柏油,就是水泥路了,

路边全是苍松翠柏,

草地修剪得极为齐整,每片叶子一尘不染,

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了!

他明白了那种感动:

感知彼此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

咫尺天涯、阴阳相隔的内心翻腾!

感知到爸爸、姆妈,离伊拉好近啊!

甚至感觉到了伊拉温存阖眼光!

"爸爸,阿拉一道吃根香烟!"

他对着黑色大理石上

爸爸三十岁辰光阖照片淡淡轻语一声,

内心却汹涌!

一支香烟的雾霭里,

二个世界的父子心意就相通了!

二十六年前的1990年,天马山秋日晨光里:

爸爸对着大理石上老爹阖照片,

也是这淡淡轻语一声:

“爸爸,阿拉一道吃根香烟!”

勿晓得为啥上海人把抽烟讲成吃香烟?

只记得自家象八仙桌一样高阖辰光,

爸爸就把每阖号头一张香烟票囥起来,

月头上,对老爹轻轻一声:

“爸爸,迭阖月阖香烟票。”

老爹凭张香烟票可以买条”大前门“!

五角洋钿一包、嚒海绵头阖,

那个年代老烟枪凭票香烟阖天花板!

老爹讲:”闻起来喷喷香,吃起来臭煞人,

八角洋钿一包阖‘凤凰牌’是洋盘吃阖!“

带海绵头阖80”牡丹“也要八角一包,

老爹讲“太淡了,太钜了!”

“侬勿吃,勿是连‘大前门’阖五角也省了?”

负责全家几十张嘴巴、管伙仓阖奀奶有时难免啷一句......

老爹香烟瘾头大,一天要吃一包,

自家只有一张香烟票,加上爸爸阖一张,

每阖号头还缺一条“大前门”,

三个娘舅会把从嘴里省下来的香烟凑足一条,

悄悄给老爹!

他立了八仙桌旁边,看着坐了藤交椅里老爹,

划烊一根自来火点燃香烟,烟雾被老爹吸进鼻头,

吃到肚皮里去了。

似乎理解了上海人把抽烟叫做吃香烟了:

亲情、人情、温情侪随烟雾吃到心口里厢去了!

老烟枪吃啥阖香烟,是体现了身家!

“大前门”天天摸得出来,

遢老瘾头们一道点一根吞云吐雾,

喻示着家和万事兴:

家子婆(奀奶),

勿为每阖号头阖十五元香烟铜钿翻面孔!

小辈,

按时提供香烟票勿让子弹断档,

孝顺之心不言而喻!

老爹自家也是太太平平、知足常乐!

既勿羡慕人家吃八元一罐头阖100支听装、

海绵头“红双喜”;

“牡丹”也勿舍得吃阖,

窝里厢介许多嘴巴要开伙仓,

奀奶当家也难,老爹心里有数,

“大前门”就可以了!

老爹也勿看轻吃一角八分一包阖“光荣”阖人家,

倒是会发根“大前门”,大家一道讲上几句,

会心一笑......

吃香烟也体现了老爹不卑不亢、做人坦荡、

随和的天性吧?!

倒是三个娘舅遢爸爸为了省下香烟票,

就抽覅要凭香烟票买阖香烟!

“飞马”一角八分一包,100长度带海绵头阖,

撓在手上蛮有枪调阖:

象那年代唯一的100带海绵头香港南洋“红双喜”,

不过迭阖烟雾阖味道是完全勿一样阖——臭煞人!

熏得让人落眼泪,

俗称”辣马头“!

他记得90年在老爹大理石照片前,

爸爸点烊的那根香烟是“红塔山”,

看着爸爸把香烟轻轻竖立在老爹照片前,

背影被烟雾围绕......

如今:看着爸爸照片里反射出的自家阖影像,

身影轮廓像爸爸阖背影轮廓,

十几小时飞到爸爸姆妈身边,回家的感觉,

心是安稳的,长远嚒迭种感觉了!

北半球的盛夏炽烈日光有种温情,故乡的温情?

时光变了,所处境地变了,

男人间阖父子亲情依旧:

他摸出了在入口处花店买阖那包软“中华”香烟,

用自来火点烊了一支。

他淡淡吸了口,让烟雾停留在嘴巴里,

没有把烟雾吸到肺里,再从鼻头呼出,

轻轻把香烟竖立在爸爸的照片前,

看着爸爸照片上的双眸,

从满装的那包香烟里又拿出了一根,

划烊了根自来火点烊嘴巴上阖香烟,

轻吸了半口,

依旧让烟雾只停留在嘴里,

因为他已经戒烟三年了。

他食指中指夹着香烟,

席地正对着爸爸阖照片坐了下来,

爸爸含笑的双眸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眼前的香烟火头明暗是随风而动了......

一根香烟,

把二个世界的男人联结到秋老虎阖日头下对视着!

“爸爸,上趟一道吃香烟是05年秋!”

已经是十一年前了!

他看着竖立的香烟火头忽明忽暗,轻叹到,

把滑雪衫和背包放到了碑石台阶下。

”南半球的8月蛮冷的!”

“早琅厢我卧室外头阖湖面上大雾弥漫的!”

爸爸依旧双眸浅笑着看着他,

“大雾让我想起零陵路上医用仪器厂原来的湖浜。”

“冬天也是湖面起大雾!”

他看着自己的香烟烊头,继续轻声低语:

”爸爸,记得勒了幼稚园,

侬领我去徐汇温水池训练,要穿过迭只湖浜!“

烟雾随风飘散,他看着围绕园地的野浜,

“迭只湖浜上长满了绿色水葫芦!”

风轻轻吹灭了香烟阖烊头,

风轻轻吹干了眼里阖滚烫,

爸爸依旧双眸浅笑着看着他......

12小时后,他飞过南北回归线、回南半球时,

默默注视着上海方向......

少年烟“联友”——进入一个世界

88年夏天收拾好寝室床铺,准备回家了!

穿过跑道先要经过个小卖部,全用松木建造的,

传统美式牧场风格:

正面有宽敞的露台,背面有花园,

防风墙的湖绿色油漆已经斑驳了......

小卖部兼具邮局、储蓄所的功能,店堂不过十几平米大。

正对门口放的是一只卧式冰柜,不过一直四季只卖棒冰!

冰柜东面接着一只三尺头老式玻璃柜台,

里厢上层是摆了凭票买阖整条香烟:

牡丹、凤凰、大前门、红双喜。

当中一层是勿要票子:联友、醒宝、高宝、绿双喜。

下层放着光荣和良友,从来嚒人买阖。

紧挨着另外一只三尺头柜台,是接待顾客的主要台面,

在上面可以填储蓄表格、写汇款地址。

里面的上层陈列着各种纸头薄子、竹竿圆珠笔,

当中一层摆放着一些饼干、零食的罐子,

下层是飞跃牌球鞋、蜂花香肥皂、洗头液之类。

“买包联友”他吓势势阖对面熟陌生阖营业员讲,

营业员习惯看见伊就是去拿蜂花汰头膏

听见伊讲买香烟,一愣!

”放暑假了,回去不开心啊?要吃香烟?!”

他接过了人生第一包香烟,

低头看着地板的磨损痕迹,沉默不语......

“迭阖房子是45年前美国人造的小型气象观测站!”

总工继续在他背后讲道:“吃香烟解决勿了问题阖!”

“我办公室曾经是日本人阖兵营宿舍,辰光会解决一切问题!”

他还是不语地走向门外,门外的阳光刺眼,传来安2的轰鸣。

“买二根棒冰!”

总工边说边从冰柜里拿了二根,递了一根给他,

“阿拉仿阖飞机,比人家原型机短了一米、重了一吨!”

总工看着他手里香烟,语气依旧尖锐,

“败仗当胜仗吹!我心里哇塞了一塌糊涂!“

”侬吃香烟只会乌烟瘴气,勿如吃根棒冰降降温!”

他对总工回答道:“晓得了,记牢了,谢谢!”

经过七食堂辰光,已经闻到了起油镬阖香味道了,

不过他依旧迈步向原来中华航空的机库走去,

他去看俊,俊是个另类:

俊有一种远远超出他年纪阖定力!

俊的同学侪考进了圣约翰上重建阖学堂,

伊勿喜欢文科,弃考了。

好在伊爸爸、姆妈侪是高工,搨伊安排学航空发动机,

伊讲将来是操作数控机床的时代,

不屑于教官手把手教伊剥歼击机阖铝制发动机,

教官发配伊打扫停机坪上安2阖机舱。

他在七食堂碰着过伊,想安劝慰伊几句。

他发现:天天透过舷窗看跑道上绿浪滚滚的芦苇,

每日在热煞人阖机舱里看白云擦着芦苇顶梢飞过,

独自思考比人多嘴杂阖瞎起哄有意义!

他勿晓得哪能劝慰俊了。

他遢伊讲了一句:“侬象梵高!总有一天会出去阖!”

俊回答他:“DC9改称MD82,是一个时代开始了。

我决定离开此地,因为有个行业会机会更多!”

他吃惊地看着俊。

走了十分钟来到了停机坪,爬进了安2的机舱,

他看着俊:穿着牛仔衣,坐在椅子上,勿象勒打扫,

一看就是活勒伊自家阖世界里阖人,

哈哈哈!

看见俊淡定地样子,

他突然发现压在心口阖石头勿见遢勒!

“侬有啥阖事体?”俊眨着眼睛问,

“就是来看看侬!嚒啥事体。”他回应道。

“迭阖辰光是拿好奖学金回窝里厢阖辰光,

侬来看我,肯定有事体!”俊肯定地分析道。

他看着俊,摸出了那包“联友”,撕开了封口,

“吃根香烟伐?”他把烟递了过去,

“勿吃。”俊摆手,坐到椅子里。

“侬用奖学金买香烟吃?!”

俊诧异地问,眼睛却看着舷窗外,

“勿是奖学金买阖!”他应答道,

眼光也透过另一扇舷窗,看着远处阖风球,

心思却被跑道远处的虚光吸引了,象水在流动,

更风球更飘忽,玄幻!

“掉包了!”俊嗤笑着,摇摇头。

走过来一把从他手上那根香烟扔在了地上,

指着另一边舷窗外的机库笑着说:

“侬看此地老早是停DC3,后来停零式、雅克5。”

“现在停安2、伊尔14!“

俊看着他,继续讲:

“嚒一样是阿拉自家阖,除了改名字,吹牛三!”

”仿制人家阖飞机,会短遢一米,重量倒是重过人家一吨!“

他想起了总工勒小卖部讲阖闲话。

”迭缸水是黑得象苏州河!“

”倷班级除了侬,啥人嚒背景?!掉包侬阖成绩太正常了!“

俊书读勿好,是伊勿想读好,其实伊聪明绝顶!

这一刻他恍然明白了俊。

他拿出了另一根联友香烟,放进嘴里,

点燃了人生第一根香烟,烟雾迷茫了眼睛:

倒是看见了平时之外的另一个俊,

倒是看见了象牙塔道貌岸然下的黑白分明。

烟雾里他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真实的世界!

”联友“香烟味道是又臭又辣喉咙,实在勿好吃!

”吃香烟勿解决问题阖,吃咖啡帮助思考,请侬吃咖啡去!”

俊笑嘻嘻地讲。

他不知道离跑道这么近还有咖啡馆,

尽管咖啡也勿过是开水冲阖速溶货,

但是坐了火车厢位置里,隔着窗纱可以看见外头阖世界,

迭种朦胧让他想起了坐了“天鹅阁”隔着窗纱看教育学院......

俊看着他,喝了口咖啡,讲:“侬干脆辞职算了!”

他一惊:“那要赔横行横竖阖培训费了!”

“联友”虽然难吃,他还是又点燃了一根。

“连掉包成绩迭种阿屎臭阖事体都做得出来,侬还勿逃遥?!”

俊调恺着继续讲,

“连我爷娘勒迭只行当,我都要逃遥,侬有啥留恋、指望阖?!”

上午咖啡馆里嚒其他人,眼看到了吃中饭辰光,

“回去吃中饭伐?侬出来辰光长了!”他好意提醒俊,

“我勿用回去了,今朝是我告别跑道阖日脚!

上半日去办好辞职手续了,侪结束了!”

三个月后,他赔付了高昂的培训费,离开”迭缸水“、回家。

俊邀请他到家里小酌,说在宋庆龄陵园对面大弄堂口等他。

俊的家在六楼,南窗下是个小学,吵得要命,

西窗可以看到结构封顶阖“扬子江”大酒店。

“哪能啊?侬还好伐?香烟瘾头大了伐?”俊笑着问,

他点烊了根“联友”,“侬也来吃一根?”

他没等俊回答就继续讲:

“第一根香烟里,侬让我看见了真实世界,哈哈哈!”

俊倒是始终勿吃香烟。

进入了伊讲阖机会多阖新行业——酒店业,

去上海商城里厢上班了,加班是家常便饭,

二家头碰头机会少了。

后来“平改坡、装铁门、密码锁、对讲机!”

他去看俊:钻过大弄堂铁门,到俊楼下头却跑伐进去了:

他只记得是六楼最西头的一间,勿记得是六零几,

按错了二次室号,居委会阿姨天兵神降把他赶出了大弄堂!

那个年代装电话还没普及,侪是公用传呼电话,

讲勿清门牌号头,电话间阿姨哪能帮侬喊?

他几次跑到楼下头大呼小叫喊俊,没回音......

勿晓得是俊搬场了,还是进入新行业全身心投入?

总之他阖俊失联了,

他认为:第一根香烟是遢俊一道吃阖!

而且迭根香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虽然俊是嚒吃香烟......

时常会想起俊,曾经常常刻意路过永嘉路上俊阖老房子,

每一次都指望阖“偶遇”,直到他离开上海,也一次没发生,

希望勿吃香烟阖俊一切侪好,侬是聪明人,而且是好人!

如今又过了9年,已经是2025的除夕夜了!

想起了已离开上海已经20年了,

想起了37年前上海吃阖第一根香烟,

想起了上趟回上海吃香烟也是9年前了,

上海离我越来越远了......

世界上只有一种故乡——

时时刻刻在心里的故土,不曾淡忘,那是心魂的归宿!

阿拉如果回去上海,点根香烟,一个人吃......

龙华六月雪 发表评论于
回复 '觉晓' 的评论 : 新年好!看见侬写阖真是开心:有气度、有广度、有深度、有温度!感觉一位上海小姐坐了对面,讲阖温言良语,细腻、优雅,我听到心里去了,感觉春风拂面了!
觉晓 发表评论于
说起上海人。上周日,东北人邻居请我吃拿铁,天堂咖啡馆,我家这一圈“巨富长”最巨的一家。吃好,去葡萄园肉店买一块牛肉给我,有点工会小组长意思。
她以前讲过,上海人不会随便交朋友,看得起你才来往。哈哈哈,一下子让我意识到我是上海女人。她穿的都是名牌,动不动上千,是爱穿。我呢,穿25年前的阿姨织的基本款毛衣,配旧项链。她还夸我。想一想,还是蛮给上海人折台型。
好啦,要去体验自豪感了。
觉晓 发表评论于
有个新发现,侬跟祖师奶奶一样是“颜控”,颜色的颜,不是外貌。
觉晓 发表评论于
阿拉外公,退休工人,吃“劳动”牌,大红色。
我七岁,外公走了。但是劳动牌记得。
沪青平公路,哈哈哈
阿拉今早要铲雪才能出门,像从上海发配到宁古塔。不过,习惯了。厨师长说假日上班,很有自豪感。阿拉跟着自豪了,就当到西伯利亚去。
看见侬写的,当给我发红包收下了。
觉晓 发表评论于
初一拜年!
现在过年很多人没有心想了。
不过昨天下午刚拎着一条鱼到家,八十四岁的老上海小姐打电话叫我初一吃夜饭。哈哈哈
我们当然要去的,福气啊!
看见侬的文章,未读先码字。年三十喝着酒边吃边看《好东西》,里面什么金句,都不及老乌与徐翔的两句上海话。我叫厨师长倒过去再听听。谢谢导演叫徐翔客串了。还有国泰电影院露面,而且是雨中。哈哈哈。
你添汪汪,我家喵喵,也是逼得我早起,再补睡。不过,雪夜开门,她等你,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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