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雁
湖广天高风气清,柳桉新绿色彩新
水晶帘动涵孤影,白云野游影入心
所谓孤独,勿是一个人,而是回勿去故乡的冷寂感!
故乡上海:
回去了嚒人讲沪语,也听勿见沪语,
吃勿到正宗阖小菜,还被调恺口音!
回去做啥?!也搞勿懂:
介嫌避上海,为啥侪来上海?!
哪能讲勿来上海闲话阖”新上海人“比上海人还多?!
介要调恺上海人阖国语口音,
为啥自家倒要学着讲几句上海闲话?!
哪能满世界侪碰到:
一听就勿是上海人阖”新上海人“?!
回勿去:
物是人非?多少记忆中阖场景已不复存在,物非人非了!
回勿去:
乡音难改鬓毛衰?侬勿改乡音连生煎也买勿着,乡音必改!
人生就是不断地体验!
哈哈哈!
或许会忘记体验的滋味,
但是绝勿会忘记体验的过程!
就算故乡,也是如此一种体验:
感受她的变化,但是未必接受!
记得故乡所有的场景,勿是怀旧,
那个亲情、人情的源发地!
如同四月的杏花村只在记忆里了......
那是游子最稀罕阖暖意情愫!
一路走来,天翻地覆,认勿出故乡了......
终于,
自家成了长大地方阖陌生人!
故乡! 或许看勿见小辰光阖场景了,
故乡! 或许吃勿着小辰光阖味道了,
但是有一种味道是始终陪伴,勿会变阖,
就是香烟!
就算勿记得每一种吃过香烟阖味道,
但是肯定记得一路吃过阖迭些香烟牌子!
大前门、牡丹、飞马、凤凰、光荣;
联友、醒宝、高宝、红双喜、绿双喜;
上海、红塔山、红梅、中华、小熊猫;
良友、健牌、万宝路、三五、乐富门;
黑猫、戴维道夫、派乐门、摩尔、峰;
奥运88、长寿、七星、云斯顿、骆驼;
总督、卡地亚、登喜路、寿百年、好彩;
沙龙、希尔顿、圣罗兰、高喜霸。
勿晓得上海人为啥把抽烟称为吃香烟?
一根香烟把二个男人联结到一个世界了!
一根香烟把二个世界的心魂聚合一起了!
“中华”熟年烟——涵容二个世界
深夜的越洋航班机舱是个无声世界,
禁烟灯和系好安全带提示灯再次亮起!
空姐无声地走向一位熟睡的少年,
轻缓地替他系好安全带。
他看着禁烟标识灯,左手下意识地摸向左边扶手,
想盖上内置式铝制烟灰缸的翻盖,
却始终摸不到边势,
低头一看:
原来烟灰缸被音量和频道切换键替代了......
他无声地笑了:
都2016年了,飞机座位上哪还留有烟灰缸啊?
美国航班全面禁烟都已经十八年了,
自己也戒烟三年了!
她飞航班遇到气流,被菠萝敲到鼻头,
已经是二十八年前阖事体了......
落地浦东三小时后,他已在青浦了,
沿着机场路往北向赵屯而去。
他99年第一次经过这条机场路,
二旁的臭椿树连绵不断,
霎时间就让他回到了从前虹桥机场南大门外:
也是这种树干斑驳漆黑、枝梢黛绿的树!
89年,他在树荫下抽着“三五”,
看着一个个航班经过信标台落地,
他知道:她在其中一个航班返航了......
后来沪青平公路改建,路上全种了梧桐树,
而他,看到她旧时的场景,
依旧感动......
第一缕朝日阳光洒在这连绵的行道树梢上,
他静静看着浓绿枝叶在金色里摇曳,
因为年轮的关系主干已经是皮孔皲裂!
淡淡青绿色的树皮变成勒黑褐色,
承受了时间磨砺的颜色,
“冷”到心里的色彩!
衬着树梢末端羽状复叶的翠绿,
浓绿色老叶子散发着“凛”的韵味,
“凛”感来自叶边布满叛逆的锯齿?
还是来自经过风霜洗礼的黛绿色?
一种时间流逝的沧桑“寂凛”感扑面撞来!
阳光为这种冷冰冰的厚重色调染上了些暖意......
这种暖意就是回家的感觉吧?
最早,
老房子花园四周、后弄堂里,
也是种满了臭椿树,
每年四、五月份,
枝梢末端开满了圆锥状花序的粉绿小花,
六月暮春的微风吹过,
臭椿就开始发出特别的气味,
绿色花瓣被风一熏,霎时变成了粉黄色、
黄豆大小的树籽便脱离子房,
漫天雪花似地飞舞!
花园里、整条弄堂的地上、房顶上,
都铺了层淡淡的嫩黄色花萼和树籽,
充满了上海老房子弄堂特有阖感觉:
弄堂深处人家,琴声蝉鸣回荡
陋巷女贞臭椿,黄叶轻覆石径
女贞清香和臭椿异味构成老窝里阖弄堂气息,
那是还没有踏进家门,
就已闻到的、家的味道!
臭椿树勿像租界浓荫遮天的梧桐树,
走了梧桐树浓荫下头,
他总有种魂灵头要轧进阖感觉——
好像是去出客阖路上!
大人有讲勿光阖规矩,
要他记牢、遵守!
臭椿树让他心里泛起家的氛围:
平静、放松、安稳......
爸爸、姆妈烧好饭、泡好茶,等伊回去......
弄堂里后来搬进来戴帽子、陌生口音外来者,
也喜欢臭椿:
伊拉撓黄颜色阖树籽用扫帚扫到畚箕里,
铺勒木头方台子阖玻璃台面上晒,
然后坐在暮春午后阳光下阖小矮凳上,
撕下一小条旧报纸,
裹着树籽,卷成香烟一样阖粗细、长短,
叼在嘴里,
点上一根自来火,当香烟来抽!
阿奶讲:“吃草木灰!当香烟吃!”
有讲勿尽阖意味......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听到吃香烟!
幼小的他,
对陌生人搬进弄堂是不喜欢的!
是陌生人抽自制的臭椿香烟?!
“滋滋滋......"
路旁浓密树丛里“蚂蜞”的呱噪声,
把他的眼光拉回到了当下!
他看见了躲在树梢嫩黄叶子下的它:
只有黑色“野无知”阖三分之一大小,
通体浅浅粉嫩的黄绿色,
二个自来火头大小阖眼睛倒是金黄色的,
翅膀是透明的,上头经络是碧绿发亮阖,
比黑漆墨脱、粗头粗脑阖“野无知”秀气!
“蚂蜞”一生栖息弄堂里阖臭椿树上,
从来勿到弄堂口的梧桐树上去阖,
倒也是勿攀高枝的自重者,
哈哈哈!
“药水獭”是栖息在梧桐树上的,
碧绿,比“蚂蜞”小。
从来勿到弄堂里阖臭椿树上来,
叫起来阖声音,就是“药水獭!”
上海弄堂里阖男小人,对这三种蝉了如指掌!
因为上半日做好暑假作业,
就是勒树下头举着竹竿,循声而望,
昂着头用竹竿上的塑料袋去套牢伊拉,
一歇歇就可以捉到十几只,
这是童年最快乐的捕猎活动!
每一次握着长竹竿、抬着头,
举目陶醉在树荫里寻觅马蜞、野无知阖辰光,
阿奶总会冲他唠叨!
“覅要一日到夜阖望野眼!快点做正经事体!”
阿奶的话语几十年后依旧在他耳边响起!
其实他勿是望野眼,
而是离爸爸、姆妈越近,心越慌!
愧疚啊!
阡陌孤影条条谙 唯有群蝉声声迎
愧疚面父步步重 细看桑椹粒粒亲
他低头走了五分钟,
来到机场路、往西通往昆山的省道三岔路口:
此地,
往南十二公里是青浦镇中心,
往北五公里是青浦阖西伯利亚——赵屯!
往东,脚下公路对面是上海境内,
种植大片沪人钟爱的青浦梗米,
一畦畦稻田的翠绿和臭椿树墨绿,
这标准的青浦郊野仲夏色彩让他沉醉!
他心里有上海郊野的稻香鱼跃!
他心里有上海租界阖洋房梧桐!
他心里有上海工部局乐队的阵容!
他心里有上海老弄堂阖优雅精致!
可是,他的上海,只在心里厢了!
他知道不远处就是爸爸姆妈阖世界了,
他知道那个世界在那里!
他知道自己当下的确切位置,
要遢爸爸姆妈在二个世界的最近处:互相感知了!
他迈出一步,跨过出境口,
脚踩的是江苏阖地皮了,
确切讲:昆山地界了!
向西看:
河道纵横,芦苇和茭白形成了连天青纱帐。
“撞嗨宁真是有趣!”
“介热煞斋阖天,背置滑雪衫来扫墓!”
一位立勒茭白田里阖壮汉,
对着旁边阖工友好奇地用乡音说。
同伴停下了手里镰刀,
直起腰看着脱下羽绒衫,背着越野包的他。
壮汉摸出包“红梅”点燃一支,
喷出个大烟圈,说了一句乡音:
“撞嗨宁是二阖世界阖啦!”
他有点愕然:
隔了一条公路,就是二个世界了?!
青浦和昆山是二个世界?
还是上海和江苏是二个世界?
那么隔着太平洋:
南半球和北半球更是二个世界了吗?
北半球的当下夏日炎炎,
南半球却雪花飞舞呢!
其实,
都是在一个世界——人世!
他一直觉得:
家庭中的父母孩子、兄弟姊妹关系就像雪花!
那种关系,
突然间会因外界的变化而瞬间消失无踪!
就像他和爸爸、姆妈是勒了二阖世界......
无论当下北半球的烈日,
或者南半球的寒风,
侪是人世间四季的冷暖,有种感动!
而走完数百米柏油,就是水泥路了,
路边全是苍松翠柏,
草地修剪得极为齐整,每片叶子一尘不染,
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了!
他明白了那种感动:
感知彼此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
咫尺天涯、阴阳相隔的内心翻腾!
感知到爸爸、姆妈,离伊拉好近啊!
甚至感觉到了伊拉温存阖眼光!
"爸爸,阿拉一道吃根香烟!"
他对着黑色大理石上
爸爸三十岁辰光阖照片淡淡轻语一声,
内心却汹涌!
一支香烟的雾霭里,
二个世界的父子心意就相通了!
二十六年前的1990年,天马山秋日晨光里:
爸爸对着大理石上老爹阖照片,
也是这淡淡轻语一声:
“爸爸,阿拉一道吃根香烟!”
勿晓得为啥上海人把抽烟讲成吃香烟?
只记得自家象八仙桌一样高阖辰光,
爸爸就把每阖号头一张香烟票囥起来,
月头上,对老爹轻轻一声:
“爸爸,迭阖月阖香烟票。”
老爹凭张香烟票可以买条”大前门“!
五角洋钿一包、嚒海绵头阖,
那个年代老烟枪凭票香烟阖天花板!
老爹讲:”闻起来喷喷香,吃起来臭煞人,
八角洋钿一包阖‘凤凰牌’是洋盘吃阖!“
带海绵头阖80”牡丹“也要八角一包,
老爹讲“太淡了,太钜了!”
“侬勿吃,勿是连‘大前门’阖五角也省了?”
负责全家几十张嘴巴、管伙仓阖奀奶有时难免啷一句......
老爹香烟瘾头大,一天要吃一包,
自家只有一张香烟票,加上爸爸阖一张,
每阖号头还缺一条“大前门”,
三个娘舅会把从嘴里省下来的香烟凑足一条,
悄悄给老爹!
他立了八仙桌旁边,看着坐了藤交椅里老爹,
划烊一根自来火点燃香烟,烟雾被老爹吸进鼻头,
吃到肚皮里去了。
似乎理解了上海人把抽烟叫做吃香烟了:
亲情、人情、温情侪随烟雾吃到心口里厢去了!
老烟枪吃啥阖香烟,是体现了身家!
“大前门”天天摸得出来,
遢老瘾头们一道点一根吞云吐雾,
喻示着家和万事兴:
家子婆(奀奶),
勿为每阖号头阖十五元香烟铜钿翻面孔!
小辈,
按时提供香烟票勿让子弹断档,
孝顺之心不言而喻!
老爹自家也是太太平平、知足常乐!
既勿羡慕人家吃八元一罐头阖100支听装、
海绵头“红双喜”;
“牡丹”也勿舍得吃阖,
窝里厢介许多嘴巴要开伙仓,
奀奶当家也难,老爹心里有数,
“大前门”就可以了!
老爹也勿看轻吃一角八分一包阖“光荣”阖人家,
倒是会发根“大前门”,大家一道讲上几句,
会心一笑......
吃香烟也体现了老爹不卑不亢、做人坦荡、
随和的天性吧?!
倒是三个娘舅遢爸爸为了省下香烟票,
就抽覅要凭香烟票买阖香烟!
“飞马”一角八分一包,100长度带海绵头阖,
撓在手上蛮有枪调阖:
象那年代唯一的100带海绵头香港南洋“红双喜”,
不过迭阖烟雾阖味道是完全勿一样阖——臭煞人!
熏得让人落眼泪,
俗称”辣马头“!
他记得90年在老爹大理石照片前,
爸爸点烊的那根香烟是“红塔山”,
看着爸爸把香烟轻轻竖立在老爹照片前,
背影被烟雾围绕......
如今:看着爸爸照片里反射出的自家阖影像,
身影轮廓像爸爸阖背影轮廓,
十几小时飞到爸爸姆妈身边,回家的感觉,
心是安稳的,长远嚒迭种感觉了!
北半球的盛夏炽烈日光有种温情,故乡的温情?
时光变了,所处境地变了,
男人间阖父子亲情依旧:
他摸出了在入口处花店买阖那包软“中华”香烟,
用自来火点烊了一支。
他淡淡吸了口,让烟雾停留在嘴巴里,
没有把烟雾吸到肺里,再从鼻头呼出,
轻轻把香烟竖立在爸爸的照片前,
看着爸爸照片上的双眸,
从满装的那包香烟里又拿出了一根,
划烊了根自来火点烊嘴巴上阖香烟,
轻吸了半口,
依旧让烟雾只停留在嘴里,
因为他已经戒烟三年了。
他食指中指夹着香烟,
席地正对着爸爸阖照片坐了下来,
爸爸含笑的双眸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眼前的香烟火头明暗是随风而动了......
一根香烟,
把二个世界的男人联结到秋老虎阖日头下对视着!
“爸爸,上趟一道吃香烟是05年秋!”
已经是十一年前了!
他看着竖立的香烟火头忽明忽暗,轻叹到,
把滑雪衫和背包放到了碑石台阶下。
”南半球的8月蛮冷的!”
“早琅厢我卧室外头阖湖面上大雾弥漫的!”
爸爸依旧双眸浅笑着看着他,
“大雾让我想起零陵路上医用仪器厂原来的湖浜。”
“冬天也是湖面起大雾!”
他看着自己的香烟烊头,继续轻声低语:
”爸爸,记得勒了幼稚园,
侬领我去徐汇温水池训练,要穿过迭只湖浜!“
烟雾随风飘散,他看着围绕园地的野浜,
“迭只湖浜上长满了绿色水葫芦!”
风轻轻吹灭了香烟阖烊头,
风轻轻吹干了眼里阖滚烫,
爸爸依旧双眸浅笑着看着他......
12小时后,他飞过南北回归线、回南半球时,
默默注视着上海方向......
少年烟“联友”——进入一个世界
88年夏天收拾好寝室床铺,准备回家了!
穿过跑道先要经过个小卖部,全用松木建造的,
传统美式牧场风格:
正面有宽敞的露台,背面有花园,
防风墙的湖绿色油漆已经斑驳了......
小卖部兼具邮局、储蓄所的功能,店堂不过十几平米大。
正对门口放的是一只卧式冰柜,不过一直四季只卖棒冰!
冰柜东面接着一只三尺头老式玻璃柜台,
里厢上层是摆了凭票买阖整条香烟:
牡丹、凤凰、大前门、红双喜。
当中一层是勿要票子:联友、醒宝、高宝、绿双喜。
下层放着光荣和良友,从来嚒人买阖。
紧挨着另外一只三尺头柜台,是接待顾客的主要台面,
在上面可以填储蓄表格、写汇款地址。
里面的上层陈列着各种纸头薄子、竹竿圆珠笔,
当中一层摆放着一些饼干、零食的罐子,
下层是飞跃牌球鞋、蜂花香肥皂、洗头液之类。
“买包联友”他吓势势阖对面熟陌生阖营业员讲,
营业员习惯看见伊就是去拿蜂花汰头膏
听见伊讲买香烟,一愣!
”放暑假了,回去不开心啊?要吃香烟?!”
他接过了人生第一包香烟,
低头看着地板的磨损痕迹,沉默不语......
“迭阖房子是45年前美国人造的小型气象观测站!”
总工继续在他背后讲道:“吃香烟解决勿了问题阖!”
“我办公室曾经是日本人阖兵营宿舍,辰光会解决一切问题!”
他还是不语地走向门外,门外的阳光刺眼,传来安2的轰鸣。
“买二根棒冰!”
总工边说边从冰柜里拿了二根,递了一根给他,
“阿拉仿阖飞机,比人家原型机短了一米、重了一吨!”
总工看着他手里香烟,语气依旧尖锐,
“败仗当胜仗吹!我心里哇塞了一塌糊涂!“
”侬吃香烟只会乌烟瘴气,勿如吃根棒冰降降温!”
他对总工回答道:“晓得了,记牢了,谢谢!”
经过七食堂辰光,已经闻到了起油镬阖香味道了,
不过他依旧迈步向原来中华航空的机库走去,
他去看俊,俊是个另类:
俊有一种远远超出他年纪阖定力!
俊的同学侪考进了圣约翰上重建阖学堂,
伊勿喜欢文科,弃考了。
好在伊爸爸、姆妈侪是高工,搨伊安排学航空发动机,
伊讲将来是操作数控机床的时代,
不屑于教官手把手教伊剥歼击机阖铝制发动机,
教官发配伊打扫停机坪上安2阖机舱。
他在七食堂碰着过伊,想安劝慰伊几句。
他发现:天天透过舷窗看跑道上绿浪滚滚的芦苇,
每日在热煞人阖机舱里看白云擦着芦苇顶梢飞过,
独自思考比人多嘴杂阖瞎起哄有意义!
他勿晓得哪能劝慰俊了。
他遢伊讲了一句:“侬象梵高!总有一天会出去阖!”
俊回答他:“DC9改称MD82,是一个时代开始了。
我决定离开此地,因为有个行业会机会更多!”
他吃惊地看着俊。
走了十分钟来到了停机坪,爬进了安2的机舱,
他看着俊:穿着牛仔衣,坐在椅子上,勿象勒打扫,
一看就是活勒伊自家阖世界里阖人,
哈哈哈!
看见俊淡定地样子,
他突然发现压在心口阖石头勿见遢勒!
“侬有啥阖事体?”俊眨着眼睛问,
“就是来看看侬!嚒啥事体。”他回应道。
“迭阖辰光是拿好奖学金回窝里厢阖辰光,
侬来看我,肯定有事体!”俊肯定地分析道。
他看着俊,摸出了那包“联友”,撕开了封口,
“吃根香烟伐?”他把烟递了过去,
“勿吃。”俊摆手,坐到椅子里。
“侬用奖学金买香烟吃?!”
俊诧异地问,眼睛却看着舷窗外,
“勿是奖学金买阖!”他应答道,
眼光也透过另一扇舷窗,看着远处阖风球,
心思却被跑道远处的虚光吸引了,象水在流动,
更风球更飘忽,玄幻!
“掉包了!”俊嗤笑着,摇摇头。
走过来一把从他手上那根香烟扔在了地上,
指着另一边舷窗外的机库笑着说:
“侬看此地老早是停DC3,后来停零式、雅克5。”
“现在停安2、伊尔14!“
俊看着他,继续讲:
“嚒一样是阿拉自家阖,除了改名字,吹牛三!”
”仿制人家阖飞机,会短遢一米,重量倒是重过人家一吨!“
他想起了总工勒小卖部讲阖闲话。
”迭缸水是黑得象苏州河!“
”倷班级除了侬,啥人嚒背景?!掉包侬阖成绩太正常了!“
俊书读勿好,是伊勿想读好,其实伊聪明绝顶!
这一刻他恍然明白了俊。
他拿出了另一根联友香烟,放进嘴里,
点燃了人生第一根香烟,烟雾迷茫了眼睛:
倒是看见了平时之外的另一个俊,
倒是看见了象牙塔道貌岸然下的黑白分明。
烟雾里他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真实的世界!
”联友“香烟味道是又臭又辣喉咙,实在勿好吃!
”吃香烟勿解决问题阖,吃咖啡帮助思考,请侬吃咖啡去!”
俊笑嘻嘻地讲。
他不知道离跑道这么近还有咖啡馆,
尽管咖啡也勿过是开水冲阖速溶货,
但是坐了火车厢位置里,隔着窗纱可以看见外头阖世界,
迭种朦胧让他想起了坐了“天鹅阁”隔着窗纱看教育学院......
俊看着他,喝了口咖啡,讲:“侬干脆辞职算了!”
他一惊:“那要赔横行横竖阖培训费了!”
“联友”虽然难吃,他还是又点燃了一根。
“连掉包成绩迭种阿屎臭阖事体都做得出来,侬还勿逃遥?!”
俊调恺着继续讲,
“连我爷娘勒迭只行当,我都要逃遥,侬有啥留恋、指望阖?!”
上午咖啡馆里嚒其他人,眼看到了吃中饭辰光,
“回去吃中饭伐?侬出来辰光长了!”他好意提醒俊,
“我勿用回去了,今朝是我告别跑道阖日脚!
上半日去办好辞职手续了,侪结束了!”
三个月后,他赔付了高昂的培训费,离开”迭缸水“、回家。
俊邀请他到家里小酌,说在宋庆龄陵园对面大弄堂口等他。
俊的家在六楼,南窗下是个小学,吵得要命,
西窗可以看到结构封顶阖“扬子江”大酒店。
“哪能啊?侬还好伐?香烟瘾头大了伐?”俊笑着问,
他点烊了根“联友”,“侬也来吃一根?”
他没等俊回答就继续讲:
“第一根香烟里,侬让我看见了真实世界,哈哈哈!”
俊倒是始终勿吃香烟。
进入了伊讲阖机会多阖新行业——酒店业,
去上海商城里厢上班了,加班是家常便饭,
二家头碰头机会少了。
后来“平改坡、装铁门、密码锁、对讲机!”
他去看俊:钻过大弄堂铁门,到俊楼下头却跑伐进去了:
他只记得是六楼最西头的一间,勿记得是六零几,
按错了二次室号,居委会阿姨天兵神降把他赶出了大弄堂!
那个年代装电话还没普及,侪是公用传呼电话,
讲勿清门牌号头,电话间阿姨哪能帮侬喊?
他几次跑到楼下头大呼小叫喊俊,没回音......
勿晓得是俊搬场了,还是进入新行业全身心投入?
总之他阖俊失联了,
他认为:第一根香烟是遢俊一道吃阖!
而且迭根香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虽然俊是嚒吃香烟......
时常会想起俊,曾经常常刻意路过永嘉路上俊阖老房子,
每一次都指望阖“偶遇”,直到他离开上海,也一次没发生,
希望勿吃香烟阖俊一切侪好,侬是聪明人,而且是好人!
如今又过了9年,已经是2025的除夕夜了!
想起了已离开上海已经20年了,
想起了37年前上海吃阖第一根香烟,
想起了上趟回上海吃香烟也是9年前了,
上海离我越来越远了......
世界上只有一种故乡——
时时刻刻在心里的故土,不曾淡忘,那是心魂的归宿!
阿拉如果回去上海,点根香烟,一个人吃......
回复 '觉晓' 的评论 : 新年好!看见侬写阖真是开心:有气度、有广度、有深度、有温度!感觉一位上海小姐坐了对面,讲阖温言良语,细腻、优雅,我听到心里去了,感觉春风拂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