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集悲歌》——脱北故事 第三十一章

漂泊半生都在捡地上的便士,猛然抬头却看到了夜空中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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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我的旧时光之一

朴根熙仅用了一个晚上,便把金南修两本手札内容全部看完了,内容如下:

2012年7月20日星期五

今天是星期五,天气晴。

时间真快啊,一周又这样匆匆过去了,明天就是周末。天气闷热,我不得不打开书房里的空调。妻子美姬知道我向来晚睡的习惯,她在临睡前为我准备了放了冰块的大麦茶和一小盘切好的水果,是我喜欢的苹果。

很多年不写日记了,距离上次还是中学时期,那个时候写日记就像在写作业一样应付,因为是语文老师的硬性要求,每周都要上交一次由老师做评语。既然是给老师看的,自然很少写真心话,几乎都是故意编排出来的,大家的内容也多数雷同,是老师喜欢看的,这样才不会被老师讨厌。那之后,我真的很不喜欢每天去记录什么,尤其日记这种隐私性极强的东西,我更不喜欢去写了。

可是现在……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吗?我突然想写日记了。

遗忘——每个人在其一生中都会遗忘很多鸡毛蒜皮的事。有时候这种遗忘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有时候又觉得这种遗忘多少令人感到茫然和无措,甚至还会有点失落和空荡荡。我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多年前的某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父亲的声音。

他在我十六岁那年去世了,是妹妹锦淑刚刚抱回来仅仅几个月后,他就发生了意外。一直以来我都记得他的容貌,他走路的样子,他的笑声,甚至他生起气来会瞪大眼睛等等……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忘记了父亲说话的声音。恍然惊觉到这一点后,心情虽然不是特别难过,但真的让我惘然若失了好久。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是我的至亲呐,我竟然想不起他的声音了,完全忘记了,彻底从我的生命里剔除掉了

也许,人活到最后会把一切都忘了,也会忘了自己吧。

可能是害怕再遗忘一些东西,尤其是……呃,关于延喜的记忆也在我这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所以如果时间还算充裕的话,我想记录下来一点点自己和她的故事。

该从哪儿写起呢?我还没想好,也许从初遇时写起,也许从离婚后写起,也或许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这得容我再想想。

2012年8月3日星期五

又是星期五吗?看了看日历,今天还真是星期五,天气多云。天气预报说是多云,但我看着不像,应该叫阴才对,蔚蓝色的天空被乌云完全遮盖住了,有点像我的心情。我在键盘和钢笔之间首选了钢笔,想用传统的方式去记录,但不排除也会利用电脑这个可能。万一我是在单位办公室的话,日记本不在身边,又突然想写了,我会用我的随身电脑去记录。然后,我再将它补进日记本里。

我深深地知道,爱情这东西和时间一样,终有一天会耗尽的。

当初选择离开延喜时便是这样。刚开始,我很想她,每天都想,做梦也想,想她想得很痛苦,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我不吃不喝,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得能马上飞奔到她身边去,跪地请求她的原谅。可后来,我没那么想她了,对她的思念渐渐淡了下来。再后来,做梦也梦不到她了,不管我再怎么想她,我还是不能去见她。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决定并不是冲动之下的产物,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虽然我不去想她了,却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在用工作、酒精和女人折磨着自己,以来减轻我的负罪感。

当然,那个女人是无辜的,被我利用却不自知。她只是我在轮转实习时打零工认识的一位千金小姐,听说她的父亲颇有来头,是位高官。我在高尔夫球场打工期间急救了一位心脏病发的患者,那位患者恰巧是她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一位有身份的人物,两人闲暇时总是一起相约来打球。用她的话说,她其实很少来高尔夫球场,她不喜欢玩那东西。那天,她只是因为太无聊,闺蜜们都在忙着谈恋爱,没有时间陪她了,于是她便跟着长辈们一起来了,就这样认识了我。她全程都在现场,救了一条人命后对我刮目相看,几乎是崇拜起我来。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听到我所实习的医院,经常找借口来看我,没话找话地与我聊天,渐渐也就熟悉了。

说是聊天,其实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说,我很少回应,通常情况下我只是一个倾听者,她看起来也不介意我的冷漠反应。那时候,我正在为延喜的精神疾病而烦恼着,不知道要怎么治愈她,心情很不好。连曹老师都束手无策的事,我一个还没读完研究生的医学生能有什么好办法,我承认她的絮絮叨叨确实可以治愈我的心烦,只是当时的我绝对想不到她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我的第二任妻子。

现在回头想想,一位漂亮多金,脑子简单又有地位的女人可以看上我,还很会利用金钱哄我开心,对于一穷二白的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我们认识很久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却知道我的,总是金南修金南修地叫。她不说,当然我也没问过。我不是那种会主动交友的人,对于女人更不会主动搭讪了,何况那个时候我认为学业重要,不想结交什么女人,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她姓甚名谁。过去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叫李美姬,父亲是位州长,延边州的州长。严格来说,如果抛去与延喜的初遇,从时间来看我认识李美姬在先,延喜是我读了研究生后再次相遇的,所以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2012年8月9日星期四

今天是星期四,天气晴。外面的阳光很好,它从办公室外的窗子照射进来洒在我身上,我竟然感觉到暖暖的。大概是秋天到了吧,北方的气温向来低,尤其是现在,再过些时候就是供暖的季节了。这暖暖的阳光让我不禁闭上了一会儿眼睛,想让它将我有些冰冷的身体捂热些。

是的,只要是想到延喜,想到有关她的一切,我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地发凉发冷,从我的双手开始,直至凉到内心,渗透到骨髓里。

是因为太痛苦了吗?

记忆是个很奇怪的物质,有些事很快就会被遗忘在角落里,而有些事却想忘怎么也忘不掉。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地把它们给尘封起来,仍会时不时地往外冒,就像感冒病毒一样无药可医。

清楚地记得那天,一缕淡淡的晨曦透过黄白底碎花窗帘照射进来,洒落在贴着喜字的墙面上。曾经,那喜字红得耀眼,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分外妖娆。而今,它不但早已褪成土黄色,被那阳光一照,竟还泛起了令人讨厌的灰白色。要知道,它才仅仅经历一年的岁月洗礼啊!一夜未睡的我站在门口,头抵着门框盯着它望,忽然觉得墙上的灰白色喜字多少有些讽刺!它好像有一双嘲讽的眼睛,此刻也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似在嘲笑我,质问我,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原本,我以为步入婚姻是为了爱情能得到最美丽的延续和升华,没成想婚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爱情固然美好,但婚姻绝不是爱情的延续和升华,对我而言,它更像是摧残心灵的刽子手,一点点地对我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凌迟处死。

在那一年多的婚姻生活里,我承认自己除了给延喜一个勉强算作的婚姻外,没有付出更多。和婚前相比,我只是收敛了坏脾气,多打了几份零工赚钱,习惯了她身体丑陋的模样以及行动上的迟缓,有点沙哑的声音,偶尔再因小事与她拌拌嘴或赌气离家去喝闷酒。这其实也没什么,夫妻之间不可能没有争执,我不相信没有矛盾的夫妻。从结婚那天开始,我便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要坚持下去,好好照顾她,直到我们彼此老去。也常常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在木屋外饮酒,借着酒劲儿安慰自己,能在17岁那年夏天的牛棚里遇到她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因此要一直心存感激。

可是啊……可是什么呢?我想要说什么啊……只写了“可是啊“三个字,我竟然就流下泪来,这操蛋的人生,妈的。

2012年9月22日星期六

今天是星期六,天气晴。立秋之后的天气总是格外的好,走在铺满落叶的林荫小路上,脚踩落叶的声音在沙沙作响,如我的心情一般。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迎来我最爱的季节——冬季。虽然我这个人特别怕冷,也不抗冻,却尤其喜欢冬天。我喜欢冬天不是因为它的寒冷,它的万物消亡,而是因为只有在这个季节才会下雪,我喜欢看雪花飘落人间的婀娜样子,也喜欢雪后覆盖的白色天堂。如果可能,我竟然是渴望这个世界永远停留在那一时刻的,我所看到的,触及的全是柔软干净的白色,简单又直接,没有其它绚丽的颜色掺杂,多么美好。只可惜,我所期望的世界只能从被定格的相片里去寻找,去寻求慰藉,那是我心灵上的一种寻根之旅。踏进雪的世界,只有白色的雪花去筑造的纯粹禁区,它弥补了我灵魂上的缺失,让我觉得自己终于成为了一个简单,干净又心无旁骛的人。

曾经,我总怕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轻易失去,所以格外珍惜。事实上,我从未有放弃过她的念头出现,因为我在乎,所以我谨慎小心地保护着她,呵护着她,生怕一夜醒来她不见了。尽量不让她出门,工作赚钱更是不可以,如果非要外出,那么我一定是陪伴在她身边的,总是担心她被举报或是抓走遣返。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导致延喜对婚姻失去希望和信心,我发誓,我真的从未想过要放弃她,而且坚信我们的未来一定会比现在幸福,也许已经绿叶成荫子满枝了。

2012年9月30日星期日

今天是星期日,天气小雨。中秋节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在朝鲜族眼里,这是一个比农历春节还要隆重的节日,这一天要祭祖,要大肆庆祝,可是我却对它无感。因为父亲早逝的缘故,让我对这个节日无比厌恶,当然也包括父亲的忌日。美姬知道我讨厌这些,自己一早就回了娘家过中秋节,留了张条子给我,告诉我晚上等她回来,她会带回一些小菜。老人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真是这样,从凌晨开始雨就这样不疾不徐地下到现在,依然没有停歇,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对着空中呼气,竟然有一缕淡淡的白气呼出,我惊讶于这样的变化,内心感叹一句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不管怎样,这种特殊的日子我都是应该回趟老家的,但母亲在电话里听说后拒绝了我。她说自己和锦淑已经把祭祀的东西在前一晚准备好了,今天摆在供桌上就行了。我在回与不回的踌躇犹豫间,母亲又解释说,她回头会对祖先们解释的,尤其会对父亲解释,说我好不容易放回长假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就不要来回折腾了。挂了电话,我望向书房窗外,雨中已经开始夹杂着雪花了,此时变成了雨加雪。这样的天气让我想起了那个下雪的冬天,那个孤独,寒冷又毫无喜悦的日子。

那年寒冬,天格外的冷,雪下了整整一夜。那场雪几乎将我们这座破旧的木屋淹没,木屋里寒冷如冰,如我的心情一样。也就在那天,我成了延喜人生中最落魄时陪伴了一年多的丈夫。没有宾客,没有仪式,唯一的食物是我们面前的两碗喜面。也许是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什么,吃喜面时,延喜不小心把面条咬断了。她用那还不太灵活的手拿起筷子吃喜面,为了讨个吉利,面条必须直接吞下去,可是面条太长了,她的身体还没有复原,所以吃得很费劲儿,还差点被呛到。面条被咬断的那一刻,我有点精神恍惚,这大喜的日子,发生这种事真的很不吉利。

新婚之夜,延喜哽咽着问我图什么?我也曾默默地问过自己无数次,我到底图什么?责任?道义?习惯?还是仅仅为了让她有个依靠?有个可以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这种直击灵魂深处的拷问令我恐惧,问到最后,我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语去回复她,这让我感到内疚和心虚,并为此深深自责。那个答案可怕到令人颤栗,丑陋到令人作呕,难过到令人绝望。我太胆小,太虚伪,也太惶恐,不敢将真实的想法告诉她。难道我要对她说,那是因为我其实只是迫于无奈的现实,不得不娶她应个景吗?

我不是不想娶她,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实在不适合结婚。

其实,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很直接地问我?因为她的问话不仅仅是天真和愚蠢,在我看来简直是给我难堪,还有更多的是人格上的羞辱,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值得她去托付的糟糕的男人啊!我猜想她也许是因为感动吧,人被大火烧成这副样子,曾经的明艳照人不复存在,所以感激我还能娶她。人在冲动之下总会问些傻里傻气的问题。可是只有我知道,即使我真的是在可怜她,抑或是为了顾全我在她心中的完美好形象,我也做得并不好,最终还是让她不得不面对冷酷的现实,打了退堂鼓。

2012年10月4日星期四

今天是星期四,天气阴。没有阳光,我抬头望向天空努力地想从那厚厚的云层中搜寻着阳光,哪怕仅仅是从云朵里挤出的一丝阳光也好,但没有。我相信没有人喜欢阴霾的天气,它灰濛濛的让人感觉压抑,喘不上气,而且气温也越来越低,羊毛外套也让我冷得发抖。我好像感冒了,总是打喷嚏流鼻涕,快到中午的时候身体开始疼痛,怀疑自己发烧了,量了下体温,果然是。我不是会在换季时生病的那种人,现在竟然也这样了,看来年龄真的是大了。这让我想起了妹妹锦淑,她总是在换季的时候生场病,年年如此,从未有过例外。母亲为此也是操碎了心,总是变着法地给她吃各种补药,那些看起来就没有多大作用的补药。好在妹妹除了身体不太好外,也没有什么让母亲操心的,不像我。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不省心的主,不是打坏了同学,就是反被挂了彩,始终让母亲为我上火。现在想想,真的挺对不住她老人家的。

好在今天不用上班,即使发烧了也没关系。这样阴冷的天气,我实在不喜欢呆在冰冷的手术室里工作,即便手术中途我就会满身是汗。中午,我给医院打电话问了一下,诊室今天似乎也不是很忙,那么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了。我去外面买了杯热乎乎的拿铁,然后坐在家附近花园的长椅里小憩一会儿。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熟悉的音乐声,仔细听来,竟然是Baettaragi 的歌,还是我与延喜曾经一起为那些脱北者们表演时对唱过的歌曲。我静静地听着那首《你喜欢春雨吗?》,在今时今日还能听到这么老的歌曲,真是一件稀奇事,看来喜欢怀旧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我始终害怕孤独,不敢想象离开延喜后要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又有谁能来解救这样的我。只有上帝知道,我是多么地想跟她度过一生,在爱上她的那一刻便有了这样的强烈想法出现。希望自己将来的每分每秒,直到自己老去或死去,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都陪伴在她身边。但是我不知道用什么去守护我们的感情,去经营我们的婚姻,去维系我们的关系。一生,它太慢长,也太脆弱,一个没有自信,内心也不够强大的我怎能去照顾一个满身伤痕的她呢?

如果说爱情是一朵娇艳欲滴,等待蜜蜂蝴蝶授粉的花朵,那么于我而言,婚姻就像是一株枯树,没有生命,朽木烂枝而已。

呃……咖啡冷掉了,歌曲也换成了别的,想到了我和延喜那段枯燥无趣又压抑的婚姻生活,突然不想喝了。此时,我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身体更加疼痛了。后悔出门了,这么难受真不该出来,应该乖乖吃药休息的,哎……

2012年10月8日星期一

今天是星期一,天气晴。这是国庆假期后的第一天上班,所以医院真是非常繁忙的一天,我累得一身臭汗,两条胳膊用鼻子一闻都是馊的。该下班了,我却累得不想动弹,我的感冒还没有完全好,所以只想像现在这样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哪怕只睡一个钟头也好。我以为自己可以睡着,毕竟那么累了,人还病着,但没有,反而趴在沙发里瞪着眼珠子陷在回忆里,全是关于延喜。

我走了进去,将刚刚写好的告别信放在延喜的枕头旁边,我终于答应了她的离婚,净身出户。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这个不太像样的木屋外,我实在是一无所有。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立即离开。她穿着旧汗衫,像只虾子一样蜷缩在床角,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唇,皱着眉头的模样像是在哭泣,忽而又显得十分痛苦。我仔细一看,眼角真有一滴未干涸的泪水,这一下子触痛了我,手不由地攥紧,心有说不出的难过。这是突然后悔与我离婚了吗?在争执了不下两个月后,在我终于同意了她的决定,她又后悔了吗?应该不是,她能做这样的决定,与我认真严肃地谈离婚,一定是她早就决定好的。我不能去过分解读一滴泪水的意义,那只会让我徒增烦恼,变得更加痛苦。平心而论,在这一年多的婚姻生活里,我确实做得不够好,她感到厌倦也是有可能的。

望着这样丑陋的她,我努力地,努力地从回忆里搜寻,想将曾经那个美丽青春的她和此时这个陌生的她合二为一,可是这两个人就像是完全不搭的两个齿轮,怎么也咬合不上。

“你真的是延喜吗?”我在心底向她嘟囔道。

她毫无反应,继续睡着,显然听不到我内心的呼唤,这让我更加绝望和心灰意冷,现在一切都变了。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以减少我在这场婚姻里对她不够负责的愧疚,让即将发生的一切变得合情合理。“你可以理解我的吧,延喜,正如我也在试图理解你的想法一样,你说你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因为我作为丈夫这个角色很失败。那么我可以对你说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再也认不出你吗?那件事发生之后,你的模样太陌生,就连你的声音也变了,所以和你婚后的每一天,不,是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都是被恶梦惊醒的,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我才会对你那么心不在焉,冷冷淡淡,对不起。”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我眼里的泪水“唰”地奔泻而出,再控制不住。我知道自己如果再不离开,接下来一定会放声痛哭,我赶紧转身拿起行李,再没回头,迈着大步离开了那座木屋,那座曾带给我快乐和痛苦的家。

延喜,请你原谅离开你的我,因为我会比你还要伤心和难过,也请你忘掉离开你的我,再次开启新的人生,拜托了。

就到这里吧,我写不下去了,泪水已经将我的眼睛给糊住了。

2012年10月22日星期一

今天是星期一,天气大雪。这个冬天来得比往年早,是初雪,入冬华灯初上时的第一场雪。大概是北方人的缘故,我从小就对雪格外敏感,特别喜欢雪,喜欢看下雪,喜欢大雪纷飞的样子,更喜欢把自己置身在雪的世界里,想和它融为一体,成为雪的一部分。这个想法在我成年以后得到了升华,对雪有了一种新的诠释,它从容出生、自由自在、绽放美丽、沉淀自我、静待消亡,然后再次以另一种模样重生,我在这种神奇的过程中感悟到了别的东西,它是脱离世俗的,是超越生命的存在,如果死亡也可以选择的话,我想死在雪的世界里。

一段感情就这样草草落幕了,可时间却没有因此停止,它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向前走着,走着,像个沉默的使者……春夏秋冬,日夜交替,雕刻着年轮,雕刻着生命,也在我的心里雕刻着岁月的痕迹。

时间这东西,很像一件打磨器,只要是经过它的洗礼,沉淀,总会让记忆变得又破又旧,而区别便在于这又破又旧的物件是垃圾还是珍宝。我觉得和延喜那段感情谈不上珍宝,却也绝不是垃圾,它很像是一本染了厚厚灰尘的藏书。不想打开它,却也不想丢掉它,只能任时间继续去腐蚀它,任灰尘继续去沉积它,直到看不出它原来的模样。

有人说,被岁月洗涤过的人生年华很像一件古董。我实在没有那种感觉,倒是觉得自己像地窖里那一缸贮藏了很多年的辣白菜,烂掉了外皮和内心,变得臭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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