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多伦多美得让人心旷神怡,知更鸟的叫声清脆悦耳,五颜六色的野花随意地铺在草地上,仿佛给城市披上了一层明艳的毯子。廖晴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难得有时间放下工作,陪着爸爸一起来健身房运动。她一边撸铁,一边偷听到隔壁两个印度裔男人的对话。
“我是从孟加拉逃出来的难民,小时候全家逃到了加拿大,谁能想到后来还能进多大的医学院。”一个男人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但说到后半句时,声音里明显多了一点得意。
“哇,那现在不是赚翻了?”另一个人感叹道。
“赚翻个屁。”第一个男人笑了一声,耸耸肩,“住院医生太忙了,几个女朋友都跟我分了。身份有了,地位有了,感情却全没了。”他说完自己也乐了,摊开手,似乎在说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廖晴听着,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她的脑海里闪过了Jeff的身影。他总是挂着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说话间带着些洒脱,但那些偶尔流露出的细节,总让廖晴觉得,Jeff的故事肯定也不简单。她眼神一软,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和好奇。
这时,爸爸走了过来,把毛巾搭在一旁,坐到她旁边的器械上,边调整姿势边问:“刚才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什么,听旁边那俩人聊天。”廖晴指了指那两个印度裔男人,小声说,“一个孟加拉来的难民,现在成了多大的医生。真不容易。”
廖晴又想起了Jeff说自己的过往,自言自语说了句:"农村的娃出来也不容易"。
爸爸侧头看了一眼那两人,随即拉了拉器械的扶手,语气平淡地说:“不容易?从来都不容易。出人头地无非就三条路:升学、参军、做生意。”
爸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慢悠悠地开口:“升学得靠天赋。农村那种教育环境,没听说谁是靠钱砸出来的。没有考试上的天赋,再努力也难出头。”
廖晴挑了挑眉,继续问:“那参军呢?”
“军队不了解,但和平年代,没点过人的情商,在军队里也别指望出人头地。”爸爸顿了顿,像是给自己的话下了结论。
“那做生意呢?”廖晴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
“做生意啊,”爸爸笑了笑,“那得有孤注一掷的胆量。农村娃兜底的东西少,干好了是英雄,干不好就成魔。谁都不敢保证。”
廖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她放下手中的哑铃,转头认真问:“爸,那你觉得,不是你们那个年代,现在这个年代,从农村出来,是不是更难了?”
爸爸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也不是更难了,是一直就难。只不过,好的社会会给底层人一些相对平等的机会。比如公立教育,至少能普及到,穷人家孩子不用像孙悟空一样翻山越岭去读书。这种人为制造的苦难,少一点,穷人的路就能多一条。”
廖晴顺着爸爸的目光,看向那个正在聊天的印度小哥,嘴角轻轻扬起,低声说:“就像那个难民,成了医生的故事,真是励志。”
爸爸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北美对于底层人追求梦想,确实还算相对公平。”
廖晴转回头,继续运动。器械发出“咔哒”的声音,像是在刻录她的思绪。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Jeff的模样,他的一切就像一层薄雾,总是让人看不真切。廖晴握紧手中的器械,深吸了一口气,阳光透过健身房的玻璃窗洒在她的脸上,明亮又温暖。
“也许,有些人,你想知道更多,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心里默默想着,然后抬头,目光又重新专注在面前的动作上。
廖晴洗完澡,吹干头发就匆匆出了门,车里音乐轻快,她一边哼唱着一边感慨:我都多久没去KTV了?北美是个实现梦想的地方,就是人文娱乐少得可怜。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踩下油门。
路上,手机响了,是同事Michael的电话:“别忘了早点来啊,路上堵得厉害。”
“好的,保证不迟到不早退!”廖晴笑着应了一句,随即转了话题:“对了,Michael,你说咱们诊所的钱,能不能拿一部分出来做投资?”
“什么投资?”Michael语气有些好奇,“上次你还说公司资产投资税特别高。”
“可不是嘛,利润的53%上税,你说税务局是不是缺钱缺疯了?难道他们给我们搓脚了吗?竟然要收这么高的税。”廖晴半是抱怨半是调侃。
Michael笑了:“那你准备投资点什么?”
“我最近研究了币商,Yonge街上沿线好多,咱们同胞和伊朗人开的店一大把。我琢磨着,拿点钱研究加密货币,让钱生钱,然后找这些币商兑换现金出来,悄悄避税,这样才能给我们技术多发工资啊。不然,基本全靠压榨自己的剩余价值撑着,全凭雷锋精神吊一口仙气。”
Michael大笑:“听你的,说干就干吧”
“那我认真问问你,比特币了解吧?有没有人让你挖过矿?”廖晴试探着问。
“有啊!”Michael语气里多了几分兴奋,“我有个朋友那会儿送了我一台旧电脑,里面就有几个币,那时候特别容易挖。”
“然后呢?”廖晴敏锐地追问。
“然后搬加拿大的时候,那台电脑就丢了啊。”Michael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廖晴愣了三秒,随即大喊:“你这败家的仔!这么值钱的东西都能丢?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啊!”
“别提了,后来我也找过,早就没影儿了。”Michael苦笑。
“那等以后你真找到那个笔记本,记得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分我几个币。”廖晴忍不住继续调侃。
“哈哈,没问题,分你十个,再请你去KTV补偿青春损失费。”
廖晴一边笑一边感慨:“咱们一直共苦了,等以后赚了钱,一定好好同甘,不然我都觉得对不起你老婆!”
Michael打趣道:“放心吧,她也等着你发奖金呢!”
“完了,压力大到我想挪用公款买彩票了!”廖晴装出一副崩溃的样子。
车子驶近诊所,廖晴挂掉电话,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小生意的忙碌或许不像大厂那么体面,但在这里,她找到了久违的舒畅心情,那种自由与随性,是大厂里压抑的环境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
阳光在加州总是充沛的,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里,却显得微弱。王辉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茶几上的水杯。屋里很安静,只有小曼的声音时断时续,夹杂着几声抽泣。
“王辉,”小曼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甘,“你总说事业为重,可孩子还这么小,全是我和阿姨在带。你作为爸爸,难道真就觉得抱抱她一下,就是尽了责任?”
她停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失望:“与其说你是抱抱,还不如说你每天回来就像个游客,看一眼,摸一下,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你说,你这像个当爸的人吗?”
王辉的表情没有变化,仿佛她的话是一阵风,吹不到他心里。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漫不经心地说:“我在努力让这个家过得好,有什么不对?给了孩子好的生活,少陪她一个小时又能怎样?等她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明白什么?”小曼的声音突然拔高,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明白你是个只会赚钱的父亲?王辉,你从来不懂,孩子要的是陪伴,不是你那所谓的‘奋斗’。你总觉得给钱就是爱,可她根本不需要这个年纪就去明白爱是可以买来的!”
王辉皱了皱眉,脸上的冷漠逐渐转为不耐烦:“小曼,你烦不烦?每天回来都是这一套!你要是觉得累,就再多请个阿姨。非得每天跟我哭诉?我赚钱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和孩子吗?怎么到了你嘴里,我成了个甩手掌柜?”
小曼看着他,嘴唇抖了几下,最终咬住了话头。她用力擦了擦眼泪,语气中带着彻底的失望:“王辉,你真的不懂。你以为拼命赚钱,就能代替一切。可你连抱抱女儿都带着敷衍,别说我失望,连孩子都能感觉到。”
她顿了顿,低声又说了一句:“那天晚上,妈让我慎重点,说你这样的男人,不适合结婚。现在我真的后悔,后悔没听她的话。”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在王辉的耳膜上。他心里一阵刺痛,但表面依然不为所动。他站起来,拉了拉衣服的领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觉得我不适合结婚,那就后悔吧。我已经听够了你的抱怨。生活不是光靠温情就能过下去的,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小曼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既有恨,又有难以割舍的痛。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王辉走向玄关,换上鞋,拎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没时间再浪费了,我去公司。”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屋里重新归于寂静。小曼坐在沙发上,抱紧了膝盖,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曾经的温柔,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生活的琐碎里。家,不再是家的样子。
王辉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向茶水间。李飞正靠在角落里喝咖啡,见他进来,笑着问:“怎么了?一脸阴云密布,是不是又跟嫂子吵架了?”
王辉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打开咖啡机,眼神空洞得像一片没有尽头的荒原。他端着咖啡杯,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埋头处理文件。
李飞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走上前拍了拍王辉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劝慰:“老婆嘛,不用太当真。这个世界会让你舒服的女人多了去了,何必非得较劲?”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划燃了王辉心底潜藏的某种欲念。他想起了Lily,那个红裙摇曳、笑容勾人的舞女。她的影子像是埋藏在脑海中的暗火,一旦被点燃,便迅速吞噬了他理智的最后防线。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动了指尖,给Lily发了一条消息,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暧昧:“最近好吗?有没有想我?”
几秒后,Lily的回复弹了出来,带着她特有的戏谑和挑逗:“只要你来纽约,我专门陪你一周。”最后还加了一个狡黠的笑脸。
王辉看着屏幕,心跳骤然加快,手指颤抖着订了一张飞往纽约的往返票,连出差的理由都懒得编。他没有犹豫,更没有退缩,一种说不清的冲动支配着他。他需要见她,迫不及待。
飞机降落在纽约的夜晚,灯火阑珊中透着一丝燥热。王辉提着行李箱,径直打车去了Lily的公寓。他敲开门,门后站着的Lily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吊带裙,光着脚,笑容淡定而深不可测。
他们相对无言,仿佛早已约定了这一刻该如何开始。王辉将行李随手放在门口,下一秒,便是一个迅猛而热烈的拥抱。他们的嘴唇交织在一起,呼吸急促而混乱,动作激烈而毫无顾忌。
整个夜晚,他们说的话不到十句。Lily只是偶尔轻笑一声,抬起手指描摹着王辉的眉眼,而王辉看着她,像是找到了某种渴求已久的出口。
在Lily身边,王辉感到一种久违的自由与放纵。他的世界里那些压抑的责任、琐碎的抱怨和看似无尽的规矩,全都被甩在了纽约之外。他贪婪地吸取着这一切,仿佛Lily的笑容和身体能填补他所有的空虚。
然而,当清晨的阳光洒在窗帘的缝隙中时,王辉看着身旁熟睡的Lily,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无法忽视的虚无感。那种自由和洒脱,每一次都像海市蜃楼一般短暂而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