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读史札记(19)--吴晗的悲剧

文革之初的“三家村”事件的主角邓拓、吴晗、廖沫沙于今都已作古,我喜欢用一个字来形容他们悲剧的成因和结束。邓拓死于冤,吴晗死于屈,廖沫沙则死于怨。今天,我们先说一说吴晗,何以牵连沈从文呢?只是因为这样可以比较看清楚一些那个时代真实的背影而已。 吴晗是胡适的学生,胡适是吴晗的老师,然而,老师和学生在多年之间极少承认彼此的这个 身份。 一九三0年,在中国公学读书的吴晗写信给胡适,并且附上自己一篇关于两汉的论文,胡适读后对人说,我又为历史发现了一个学生。胡适把吴晗推荐给时任清华大学史学系主任的蒋廷黻。使得这位数学考了个零蛋的同北大无缘的吴晗就此走进明史的天地,也走入专家的行列。在一九三一年九月十二日胡适写给吴晗的信中,我们可以看到,胡适对吴晗的提携和奖掖是不言而喻的,胡适一面指挥吴晗如何做好历史研究的功课和基础,另一面,给他指明了 他几乎可以说是人生的方向:胡适赞同蒋廷黻的说法,即让吴晗从秦汉向明史转向,理由嘛 ,胡适说的很清楚,秦汉是久远的历史,如非历史大家或者深厚的考证功底则很难作出大胆 、合理的推论,而没有推论,那么定性的研究就是空谈和无力的翻版,相反,明史因为史料 相对充足,可以给初学者提供更多的驰骋的空间。吴晗被二位先生的教导所激发,此后,他 开始专注于明史的研究,一批诸如介绍明代锦衣卫、东西厂以及胡维庸案等论文纷纷面世, 直至写出传世之作《朱元璋传》,可以说,没有胡适、蒋廷黻的点拨,就可能使我们错过了 一位明史专家的诞生,而吴晗本人的命运也可能就此而改写。 一九六二年,身为北京市副市长的吴晗接受《北京日报》记者采访时,谈及胡适和蒋廷黻以及自己的成功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胡适是我的老师不假,但是,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我是基本自学成才的。清华是一所买办学校气息很浓烈的地方,史学系主任蒋廷黻是一个十足的洋奴,他讲课要把英语翻译成汉语,我跟陈先生学了三年隋唐史。”(陈先生是指 陈寅恪)这篇报道如果是有心人,可以在《北京日报》的故纸堆里发现他,也可以在《吴晗自传》中找到它。 一九五四年的吴晗在胡适反动思想言论批判会上,没有一篇发言留下,他对于胡适的感情是 异常复杂的,这就像他对于自己的《朱元璋传》一样,一方面,他不想否认朱元璋是一个暴君,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不把朱元璋尽量写的好一点,因为毛泽东有过亲笔批示。胡适呢?此公在撤离大陆之前对他的学生曾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谈话: 胡适说:蒋先生是利用我,当然也可以通过我利用你们(指他的学生),而毛泽东呢?他可以让我做中央研究院的院长,也可以做中国文史馆的馆长,但是,那是施舍。利用说明我还有价值,而施舍说明我已然潦倒,你们可以自己作出选择。 若干年以后,当我接触到这份宝贵的历史资料的时候,我对吴晗之所以说出那番自学成才的话有了比较全面的理解。一九四九年以后的中国相当的一部分的文人都是这副模样,何独吴晗呢?胡适的一番话做了最好的详解。 唐伯虎说: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毛泽东说海瑞好,吴晗开始专门写海瑞,有人说,海瑞可以改编成京剧,身为历史学家的吴晗竟然做起了编剧,吴晗说:只要为党工作,做小学生也愿意。周恩来说吴晗是共产党优秀 的党员,此前则是忠实的朋友。反右的会议上,吴晗为了这句话,显得忙碌极了。然而,等到一九六五年到来时整吴晗的人也一样忙碌极了。 沈从文从报纸上读到姚文元的文章以后,只说一句话:吴晗命在旦夕。毛泽东后来说,革命 有时候也要有牺牲,吴晗的事情也是一种牺牲。但是,这段话直到2001年编写《吴晗传》之时才被披露,我们感觉到的是什么呢?假如吴晗听到这句话,他还会忙碌极了吗?还会要求 做一名小学生吗? 廖沫沙最后一次见到吴晗时,吴晗已经被疼痛和冤苦代替了语言和表情,他指着伤口一句话 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数日后,即死亡。 历史曾经无情的打断了人们无数的美好的、善良的祝福,也回报了一些真实的、残忍的内幕 ,作为我们后来者,怎么样去进行截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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