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的季节

I haven't ever really found a place that I call home I never stick around quite long enough to make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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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四月阳光明媚,慵慵懒懒象极了杭州的三月. 每到这个时候,我又开始无法控制地发疯似地想家乡想朋友. 原本以为就此遗忘的点点滴滴在春风的熟悉的气息里渐渐浮显. 这些永远逃不掉的记忆啊. 那时候,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我居然也没有敢做遇见白马王子的梦。 在那段日子里,我只是活着。日子就这么过,有一搭,没一搭的。我是没有什么巨大理想的人。每天能吃一顿鱼香肉丝,我就非常高兴满足了。除此以外, 我的乐趣也只存在于对老师的愤怒,跟对父母的愤怒反抗之中。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我,长得又小又干,也不会说嗲嗲的甜话, 因而不太招老师喜欢。 印象中,那些老师都喜欢长得圆圆润润的孩子,那些皮肤白白的,用纯兰钢笔墨水写作业的孩子们。 并且,那些孩子们都特别地懂礼貌,见到老师就喊老师您早; 每节课后, 画满字的黑板也总是他们积极地扑上去擦; 每次家长会上, 他们总是被点名表扬…还有,他们的父母也时不时会在周末去老师的家里拜访。 而, 我的父母是典型的那种自命清高的知识分子,他们似乎一直觉得人的生存,是要靠实力的。于是, 我从5岁起就被我的父母头发吊起来做数学作业,从早上到下午,是不能停的。有时我太想休息了,我就拼命想找借口休息,我甚至曾经自己把鼻孔抠破以装流鼻血。父母是自然明白我的伎俩的,所以,我总也没有自己想休息就休息的自由。 俗话说,笨鸟先飞。所以,尽管我小时候很调皮,但我的成绩是一直在学校里,年级里遥遥领先的。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考上重点中学。很可笑吧,我当时的毕业成绩是全校第一,重点中学在我们的学校每年选10个尖子学生,我还是落选了。 学校的理由是,因为我的50米短跑从来没及格过,重点中学是要那些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尖子生, 所以, 理所当然地,我就自然失去了跨入高级中学的门槛的资格了。 其实,如果我的记忆不太差的话,我那天考试达标的时候,我象发疯一样地拼命拼命奔跑,结果是,我破天荒地,生平第一次50米及格了, 当时我围着按秒表的体育老师又笑又跳 … 我当时听到自己没考上重点中学的时候,我还没有真正明白什么不同。只是我那好胜的妈妈当场哭了,我只记得她当时大声地哭叫到“为什么你这么没用?”… 我当时是真的想在马路上找辆车撞死算了。但当时的潘老师拦住了我。胖胖的班主任加数学课潘老师那时是第一次为我这么一个玩劣的孩子流泪的老师,她老泪纵横的脸让我感动万分,一直认为她就是我的天使. 然而, 多年以后,我再回想,我是悟出了一点道理了: 其实 那时没用的,不应该是我,而是我那双以为靠实力打天下,拒绝送礼的父母。而那个胖天使潘老师正是扼杀我跨入重点中学的主力侩子手之一. 她的泪是她的内疚和对现实的无奈… 至于我, 后来受到的种种侮辱一直是我生存的一半动力, 甚至我现在还想,一定要当个有名的什么科学家,然后去到那些当年嘲笑过我,侮辱过我的人的面前,好好甩她们一人一个耳光. 但目前看来,当科学家是不可能了。 当个有名的企业家,也非常非常困难了,因为太久的学院生活已经磨灭了我太多的好战和敏锐的商业嗅觉。 而最近一次生意在我手里惨淡地结束, 我借酒消愁颓废了半年, 沉浸在自责和他责之中的人, 是没有什么资格谈理想的… 于是,我盼望着拼命练身健身,准备做个有名的什么男人的贤内助,但是,现在跟我一起消磨时光的男人比我还要害怕对着观众发表演讲。 如今,我只能默默等待他向我求婚,生个,教个很有名的孩子了。 然后,象个俗气的家庭妇女一样,拎着个买菜的篮子,跟那群鸟人们比谁的儿子帅,比谁的儿子聪明。。。 话说回来,为了督促我能出人头地,我的父母付出了不少心血。他们出高价让我去补课,结果,我认识了一帮搞艺术的兄弟们。 他们能画一手好画和出好作品,他们为了能考上那国内一流的画院“浙江美院”(现在已经改名为中国美院), 也得不跟我一样,去补课。我们就这样打打闹闹地认识了。 然后,我就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我不画画,但我比他们还要愤世嫉俗。 那时的我,整天戴一顶棒球帽,春夏秋冬都不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癞子。我也常常逃课,这些事,妈妈都不知道,否则她非得吐血。 我记得,我那时候最喜欢逃了课,去西湖那边的山上去玩。 J是我们一伙里年纪最大的,他是北京人,搞国画。 他的谈吐说话在我们这群南方孩子里是很特殊的,所以,我从此后,就特迷北京人。 Y的父母是医生,所以尽管他也是画国画,他一直都穿得很干净,他的皮肤很白,他的指甲缝永远找不到什么炭笔墨迹,或脏脏的黑屑。 不知道他的人,总把他错当成是读医科大学的学生…因为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归纳,那些很爱干净的人,通常占有欲都比一般人强。Y在后来的十多年里,终于从美院毕业,成为美院的老师。他的学生们的年纪差不多都比他大。站在他们中间,他总抱怨他们老把他当孩子. 10年后的一月份,Y大胆向我求婚. 而我们甚至从来都没有牵手接吻过. 他的求婚让我掉了眼泪,想起了太多的青涩时代,和已经回不到过去的无奈. L也是我们里面的一员,他的父亲是挺有名气的画家, 但他从来不显耀他的家世。 我也是在一次无意中才发现的。 那天晚上,我在看浙江台的采风,里面有个部分是介绍浙江的画家,电视台当时去了他家拍的人物专访。 我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我怎么对那个画家家里的摆设也太熟悉了,后来看见床上的那幅画,跟床头柜顶的那盘惠特妮休斯顿的CD,我立马打了个电话给L,我问“喂,现在电视上放的是你家跟你爸么?你爸怎么长得那样啊!”… 我那伙逃课爬山的哥们儿里,还有S,我的常年戴帽子就是跟他学的。 S不太爱笑,特喜欢趴着骑自行车, 他搞油画,所以他的指甲,总是很有油墨。他那幅模仿梵高的“龙卷风”在我的闺房里挂了好些年… 认识几年以后,我才发现,S戴帽子要比不戴好看。 另一个戴帽子的原因是,他没有发型,所以,每天帽子一套就好。 害得我瞎跟他学了两年。 其实,我还发现一个好处,你戴了帽子以后,可以用帽沿回避别人的眼光。 因此戴了这么久的棒球帽,后来有很长一段日子,我都不敢正眼瞧人。 还有Q, 他成立了一个属于他的画室, 办着他的字,画,篆刻展, 很难想象那个意气风发的艺术家当年受尽我用粉笔砸他大茶缸的欺负… 我们这群喜欢爬山的兄弟用了半年的时候,把杭州的山山水水都玩弄过了。 他们都把我当假小子,一次爬黄龙洞的山,我发现路边有含羞草,拨弄着它们,它们合合闭闭,我高兴得大叫。 S说,“得,以后就叫你含羞草吧”, J在前面领路,他回头说“得,她哪是含羞草,简直是一棵含羞树!” … 然后,就是大家各自走上了各自想要走的路,除了J。 J的山水画是极有品味神韵的,他的泼墨写意是极美的...但他的数学不好。愚蠢的几分之差,让北京来的J,又得在杭州呆2年,因为当年的美院国画系是每两年招一次生。 后来, 我收到J的一封信, 信中说他已经彻底放弃国画,他开了一个金铺, 专卖首饰. 他当时正在为要不要炒掉那个有狐臭的女售货员而烦恼. 我答: “一切影响生意的人,都不该留”… 多年以后,我自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头苦笑… 酒喝完了, 故事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想念却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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