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旅游记(5) --- 鞑靼人和西伯利亚 鞑靼人和西伯利亚 谐和 以前我说过,俄罗斯帝国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扩张疆土的历史,向西,他们曾经 达到过波兰,芬兰,向东则是越过乌拉尔山脉,占据西伯利亚,直到太平洋。这个 向东的扩张过程,无不与鞑靼人相关。 一般的俄国人称鞑靼人为‘塔塔尔’,可能是因发音便宜。这个塔塔尔曾经统治俄 罗斯达240多年(13-15世纪),俄国上至史学界,下至一般平民,对 那段历史的看法都很负面,许多西方史学家也仅从俄国西化这一点上来看那240 年历史,觉得是鞑靼人的统治使俄国人没有象西欧那样拥有中世纪时期,因而也没 有搭上后来西欧文艺复兴那段快车。 这段历史对许多人来说,一直是个敏感而碰不得的事情,尤其事关‘中苏友好’, ‘中俄友好’。就象那碰不得的北美印第安问题,事关‘中美友好’,碰不得的犹 太人历史,事关‘二战屠杀’一样。 可是,历史是一个立体的小姑娘,单从平面上去看是不够美丽的。我只想从一个旅 游者的角度,去碰一碰这个‘说不得’,也请更有水平的网友给予指正。 在莫斯科游览,有一个最重要的去处是参观克林姆林宫,认识鞑靼人是从那里开始 的。这是个著名的宫殿群,围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几栋黄墙红瓦的大楼和三 座14-15世纪修建的教堂,是人们参观的重点。每天早晨,早早地就排了一大 队人在高墙后门外,等待进去参观。瞻仰过普丁办公室的窗口,远远眺望了列宁工 作过的三层大楼,看过大炮和大钟后,俄国导游执意要人们参观的是那几座小而拥 挤的拜占廷教堂。 以后也参观过几个不同的东正教教堂。俄罗斯东正教的教堂和我在魁北克看过的那 种穹顶很高的大教堂有些不同,东正教的教堂一般都很矮小,窗户不大,光线阴暗, 象个洞窟,里面也没有多少圣子圣徒们的雕像,象我在梵蒂冈圣保罗教堂见过的那 种。西方的教堂比较突出耶稣本人,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雕塑,往往占据教堂正中 的大墙,而对他的妈妈,那位圣母,却有些歧视,放的位置不那么显眼。曾经在梵 蒂冈看过米开朗基罗24岁时雕塑的一尊大理石圣母象,手里抱着死去的儿子。雕 像被放在教堂的一个角落,当作文物拜设,并不能和其它圣徒夺彩,更不能和耶稣 争辉。 可是俄罗斯东正教对圣母却很在意,教堂正中往往是一幅大大的圣母抱着圣子的壁 画,圣母面带愁容地望着膝盖上的小宝宝,仿佛预测到了他日后的不幸,而耶稣本 人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小雕像却被放在了壁画的下方。这尊圣母抱圣子的肖像几乎见 于所有东正教教堂和艺术博物馆,让我疑惑于她的价值。直到导游带我们去克里姆 林宫珍宝馆地下室看壁画展时才得到答案。导游奥尔加神秘希希地让我们看一幅不 大的壁画,画面上,一队队骑马的俄国士兵凯旋归来,旌旗飘动,所有的人都面朝 着左方的一尊宝座,座位上坐着比一般人大两倍多的圣母和她的宝宝。奥尔加解说 道:这是描写15世纪中叶,伊凡大帝在奥卡河打败‘塔塔尔’的胜利,据说,当 时每个士兵胸脯前都挂着一幅小小的圣母抱着儿子的相片,而这幅照片帮助他们打 败了‘塔塔尔’。奥尔加在说道‘塔塔尔’时,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一种轻蔑的口气, 她甚至用‘塔塔尔穆斯林’这种词汇,说话口气好像在说敌人。 实际上,现在在俄国的鞑靼人是一支少数民族,以莫斯科为例,她的居民中,88% 是俄罗斯人,其它乌克兰人,犹太人,鞑靼人各占3%,剩下的是前苏联各加盟共 和国的移民和车臣人。在莫斯科很少看见东方面孔的行人,黑人和印度人更是稀有 得几乎等于零。偶而在火车站看见一对典型蒙古人长象的夫妇,说着俄语,我猜他 们是鞑靼人。那女的,皮肤光滑白嫩得象细白瓷,一对长长细细的单凤眼,红红的 嘴唇直直的鼻子,盯着人的眼神挺和善,令人难忘。 历史上,鞑靼曾经是我国北方突厥汗国统治下的一个部落,13世纪蒙古兴起时, 鞑靼部落被蒙古所灭,随后跟随成吉斯汗西征欧洲,15万大军的蒙古铁蹄横扫欧 亚大陆,成了令欧洲诸国闻风丧胆的‘黄祸’大军。不知为什么,蒙古人的这一历 史被记在了鞑靼人的帐上,欧洲人称蒙古人为鞑靼人,也许是DA-DA的发音易 于MON-GU?还没有见一个历史学家解释过,开玩笑了:)。13世纪中,成 吉斯汗孙子拔都征服基辅-罗斯,在那块地盘上建立起金帐汗国(GOLDEN llineHORDE),从此开始了对俄罗斯240年的统治。蒙古人重用北方商贸重 地罗 夫哥罗德和莫斯科,而基辅这种基本上由游牧斯拉夫人组成的松散组合,慢慢被莫 斯科大公国代替。 金帐汗的统治者们并不热心于建立一个真正的国家,也许因为他们自己是游牧民族, 征服比国家更重要,在文化宗教上,更拿不出可用以控制臣民们思想的东西,他们 所热心的是向被征服者收税,收粮食和珠宝,自己住在南方的帐篷里,酒林肉池。 他们任命一些小公国的王子为地方官员,为他们执行统治任务,定期征兵缴税缴实 物,如此而已。要说蒙古人的贡献,那就是他们所施行的制度,成了日后俄罗斯帝 国封建农奴制度的雏形,并且将一些松散的小公国统一成单一的莫斯科大公国,而 这个日益强大的大公国却逐渐变成金帐汗国可汗们的恶梦。为金帐汗国收税的第一 任大收税官‘钱袋子伊凡’伊凡一世,忠心耿耿为金帐汗国收税一辈子,他的孙子 伊凡三世却开始对抗蒙古人,不再缴税,并且于1380年在顿河大败蒙古军队。 直至伊凡家族的第六代,出了个伊凡大帝,1479年在奥卡河战役中彻底打垮可 汗阿合马,结束了蒙古人的统治。所以说,蒙古人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他 们14世纪在中国遇到的也是这种命运。 由于蒙古人被打败,原先他们占领的奥卡河-伏尔加河地区则被俄国人占领,这样, 使俄国的版图向东扩了一大片,并为以后沙皇伊凡四世越过乌拉尔山向东扩张给予 了水路方便。 15世纪末期,鞑靼人在俄罗斯的统治历史结束了,但是,鞑靼人的历史并没有结 束。以前说过,鞑靼人是蒙古人的一个部落民族,在蒙古统治消亡后,鞑靼人分两 路留在了俄国。一路是原先与俄国上层有过联姻关系或其它密切关系的鞑靼人,他 们说土耳其话,继续对俄国的政治军事活动产生影响。在俄国历史上不少著名的家 族都是鞑靼人后代,象打败拿破伦的库图佐夫,‘沙皇的爸爸’鲍里斯。戈东诺夫 和著名哲学家沙阿达耶夫等。另一支鞑靼人,也是大多数鞑靼人,在金帐汗国发生 内讧时宣布独立,脱离了蒙古人,在伏尔加-卡马河一带留了下来,自成喀山汗国。 现在的俄罗斯鞑靼共和国有50%居民是鞑靼人后代,他们仍旧保留着独有的生活 习俗。19世纪后,有一部份鞑靼人迁移至我国新疆,称‘塔塔尔族’,据说现在 有4千多鞑靼人在那里生活,那是后话。 俄罗斯帝国从16世纪起,开始沿伏尔加河以东,翻越乌拉尔山,向东扩张。最先 灭掉的就是鞑靼人的‘喀山汗国’。1552年,伊凡四世以‘保卫东正教’为名, 驱使俄国士兵攻打‘不信上帝的喀山人’,经过七周的浴血对抗,喀山汗国被俄国 人占领,城中全部男人被杀,妇女儿童沦为农奴。 自此,沙皇胃口越来越大,灭了喀山汗国后,伊凡四世顺伏尔加河而东,灭了阿斯 特拉罕国,翻越乌拉尔山,直逼西伯利亚汗国。1581年,沙皇任命一个叫叶尔 马克的哥萨克人领军征服西伯利亚。这位叶老兄原是一名监狱重犯,沙皇重用他和 一队哥萨克犯人,无非是要他们‘带罪立功’。叶尔马克一夥人翻过乌拉尔山,由 水路一路攻打西伯利亚汗国,最后进入远东的额尔齐斯河,灭了西伯利亚汗国。至 17世纪三十年代,沙皇俄国的势力已经东扩到鄂霍次克海。 人们多注意16-19世纪西欧殖民者在占据北美大陆时对印第安原住民的战争和 枪杀,却没有注意到,在此西欧移民枪杀印第安土著的同时,在地球的另一方,在 东方,也进行着同样的殖民扩张过程。 我在圣彼德堡的俄罗斯美术馆看见了一幅油画,俄国人通常不太大张旗鼓以它示人, 作者是著名的巡回画派画家苏里柯夫,油画名字:‘叶尔马克在西伯利亚’。画面 生动地纪录了叶尔马克的哥萨克军队和西伯利亚汗国军队遭遇时的情景。战斗发生 在河流上,叶尔马克的士兵用长枪射击着另一条船上的西伯利亚土著,那些土著没 有长枪,只有弓箭和大刀。长枪对弓箭,谁输谁赢已经很明显。土著们挣着惊恐的 眼睛,飞娥扑火般,在长枪射击下一批批地倒下,鲜血染红了远东的河流。画家苏 里柯夫本人是哥萨克人后代,他作这幅巨画,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他的 祖先叶尔马克骄傲?还是同情那些被枪杀被殖民的西伯利亚土著?我不太清楚。不 过,我想买一幅复制品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跑遍了俄罗斯美术馆,其它油画复制 品都如愿以偿,就是这幅画没有复制品卖。 最后,说句题外话。俄国沙皇在征服西伯利亚后,曾经对中国那片肥沃的土地动过 心思,他们的长枪曾经在中国北方露了一下,可是那时满族统治者已经从汉人那里 学到了用长枪的技术,于是,俄国大熊在火药的故乡面前收了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