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时候不慎患了阑尾炎,为了不影响升高中的体育30分加分,我娘毅然决然地把我拎到医院开了一刀。
主刀的外科李医生是爹的好友,所以那天早上我被拎到医院,当天下午就挨了一刀。一开始觉得开刀很恐怖,觉得在身上剌上一刀总是接受不了的。不过幸好我爹是“过来人”——他年轻的时候也因为阑尾炎挨过一刀。所以爹总结说这也算是一个“家族传统”。
切除阑尾是个很小的手术,总共历时不到两小时。不过过程却是十分爆笑的。
记得那时已经入秋了,天气很是凉爽。换了病号服后,我就有种要上刑场的感觉!
李叔叔是个十分风趣的人,手术前查房:
“天眉啊,怎么样啊?一切挺好的?”
“都好都好,托您的福!”
废话!要是“都好”我能躺医院里让你问?!还以为穿上医生袍他能严肃一点儿呢。老祖宗的话果然是至理名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当日下午。护士推我进了电梯往11层手术室去。我的眼珠儿就一劲儿乱转,四处踅摸。毕竟躺着被人推的经历实在是新奇。见我一脸好奇,护士也被逗乐了。说本来还想安慰我不要害怕呢,现在看来可以免了。出了电梯,正对着就是手术室的大门。大门一开,我顿时就觉得一阵寒气袭来,就是一个寒颤。手术室还真是一派“冻人”景象……
因为我的手术是半身麻醉,所以是用很软的针进行脊椎麻醉及硬脊膜外麻醉。我的后背比较敏感,所以每当医生碰我的后背的时候我就会反射性的躲避。有点像跳虾!好不容易,麻醉针打完了,我又恢复平躺姿势。这时麻醉师说:
“麻醉剂生效还要一会儿。你什么时候觉得脚发热就告诉我。”
“好……”反正我是没经历过麻醉的,所以大夫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不过,这麻醉师也是个爆笑的人物。话音也就落下不到20秒吧。他就问我,“有什么感觉没有?”
“……没有。”
这时他就手拿一根钢针冲我而来,我还在想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见他手起针落,一针就扎在我脚上。
“有什么感觉?”
有什么感觉?!
“疼!!!”
老长一根钢针,扎哪个活人也得疼吧。我也知道药效还没发作,但是请你也要有点耐心好不好。哎?你怎么还扎?有完没完啊?
终于熬到麻醉药生效了,随即手术开始。我的双手被固定在手术床的两侧。真的很像受刑。身上被蒙上了白布,并在需要开刀的地方间开了口子。剩下的我就啥也看不见了,因为视线被一个蒙了白布的架子遮住了。随即怯怯地开口:
“呃,那个……大夫啊……能不能不用这玩意儿遮着……我也想看看……”
身边的麻醉师顿时就是一愣,随即听见我说话的李叔叔开口了:
“动手术你也不老实,老实躺着!”
“哎。”
好吧,手术室里医生最大,“那总要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解剖我吧。”退而求其次,可不可以?
身边的医生和护士听到我的话都是一笑,李叔叔叹了一口气:
“就是剌个口儿,把你的阑尾夹出来,剪了,然后该缝的缝,该补的补……”
恶!说了等于没说……
手术开始了……
一开始还觉得肚子里有一种被抻拽的感觉,后来就真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躺在那里还挺无聊的,所以我又开始四处踅摸。扭过头,看见身边麻醉师正在观察仪表上的数据,好像不是很忙的样子,我就来精神了:
“那个……大夫,您好,您怎么称呼?”笑脸相迎。
“……我姓张……”
“张大夫,挺无聊的。我给您讲个笑话吧!”
张大夫估计是没见过我这样的,深吸了一口气,瞪着我:
“你在做手术你知道不?”
“……哦。”拒绝的方式还挺不直接的。无趣!
正在我无聊没事儿可做的时候,就听正在“解剖”我的几位医生聊上了:
“你知道咱陈主任吗?”
“怎么了?”嗯嗯,我也想知道怎么了。
“他家俩闺女儿都是阑尾炎……”咦?跟我一样啊。
“结果,让他在家里写字台上就给开了刀了!”
啥?哇!呃……后来呢?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插上一句。
“后来有个感染了……你怎么又插话!”嘿嘿嘿……无聊嘛!
话音未落,我就觉得腹内一阵难受。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因麻醉无法感应的痛楚折磨得人难以呼吸。我当时很难受,就想着要坐起来,不然也要动一动,因为那种窒息的感觉产生一种躁动,让人很难再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可惜半身被麻醉了,我根本就无法控制身体,双手又被绑缚在床侧无法动弹。
“……那个……我不太舒服……”我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手术,而且开始后悔刚才的不安于现状。
“你不要乱动。”……李叔,我倒是想乱动呢,我也得动得了啊我!
“帮你加了药,一会儿就好了。”麻醉的张大夫对我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关系,痛苦的感觉慢慢消退,取之而来的是疲倦。慢慢的我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就看见爹娘的脸,我想说话,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等被推回病房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护士把我抬回病床上时,我的意识才慢慢恢复过来。就见自己衣衫不整,估计是护士帮我穿的外衣。手上、脚上都扎着针,药瓶子吊得老高。嗯?怎么还分大小瓶儿不同型号儿?估计大的是葡萄糖,小的是消炎的吧。想到葡萄,我实在忍不住了。
“……护士阿姨……我能不能吃东西,好饿……”
“还是不能吃,水可以稍微喝一点。”我是无语问苍天,天要亡我啊!
因为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所以下半身还是不能动。我偷偷的用手敲击自己的胯骨,就好像是打在旁边的桌子上,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娘心疼地看着我,说我的脸惨白的很。我就开玩笑说“一白遮百丑”,还强打精神贫嘴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把她逗笑。
又过了不到2个小时,从我不时对身体的敲击上可以感觉得出来药效开始减退。然而,刀口的疼痛也随之而来。以前我也有被刀切过的经历,但是这次好像真的很痛。断断续续的痛,一夜无法入睡。那晚是娘陪着,不能喊痛让她担心。所以每每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就只哼一声,然后低声嘟囔一句“娘,我难受……”
好不容易熬过一夜。一天一夜未进食,再加上无法入眠。我脸色越发的苍白。输液的吊瓶吊了一夜,手脚都有些肿了。就在手术后12个小时,护士长把我赶下病床,说是让我活动活动。我当时实在是无力反驳,只好在娘的搀扶下下地走了走。不过事实证明,护士长此举是很不明智的。在证实自己可以四处活动以后,除了吃饭时间,就很少在病房里看到我了。基本上那段时间我都是在住院部四处游走,在拆线后尤为猖獗,甚至跑到医院对面的公园去“散步”。护士长因为总找不到我人,所以明确规定了我不可以出门“逛街”的时间。
因为当时我只有13岁,住的是外科病房不是儿童病房,所以成了那里年龄最小的病号。医生、护士、还有住院的病友们都很照顾我。医生们每天来巡房的时候都会陪我聊一下。护士姐姐们还会掩护我逃离护士长法眼的监控。总之这个院住的还是挺愉快的。现在每每忆起自己猫着身子从护士站窗下爬过的调皮行径,就会径自笑个不停。
今天和朋友出门逛街讲到此事,她问我怎么能记住那么多开心的事,就连开个刀、住个院也能这么开心。其实,生活中开心的事都是最先被淡忘的,而所有的不愉快却像水蛭一样吸附在记忆之中。人说时间可以让人淡忘一切的不快。我道那就像无奈地等着水蛭饱食血液之后自行脱落一样。所以,我选择去发掘属于自己的快乐。我喜欢看到记忆中自己的笑脸。每当步入记忆,和不同年纪的我一起奔跑笑闹,脸上都会扬起灿烂。那种感觉形容起来就像是儿时在照相馆中,常听摄影师说的那一句:
……看我这边儿……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