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第七章 善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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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善恶之间




梁乔辉从公司回到家里,见肖梅音一家也过来了。薛奎元正带着三个孩子在客厅里玩,把两支胳膊伸展开让闯闯和他儿子山子各攀住一支坠着,女儿姗姗则搂着他腰拼命往肩膀上爬。薛奎元正故意装做站立不稳的样子踉踉跄跄地绕圈子,见梁乔辉进来连忙停住笑着说:“回来了,大家正等你吃饭呢。”

闯闯松开薛奎元胳膊跑到梁乔辉身前搂住他大腿说:“爸爸,爸爸,爷爷奶奶包腊肉粽子啦,我要吃腊肉粽子。”

梁乔辉朝薛奎元笑笑说:“看把你忙得,他们几个不把你转晕是不会罢休的。”他弯腰亲一下闯闯,又把山子和删删拉抱起来各亲一下,让他们手拉手和他一起走进厨房。

煮好的粽子已经在餐桌上满满摆了两大盘,琳芬正和梅音忙着炒菜,两个老人在晾剩下的湿粽叶。梁乔辉走上前先和梅音打过招呼,再拉老人让到沙发上坐下,找出几盘中文电视剧来问他们喜欢哪个。奎元母亲硬拉他坐下说:“不看,天天看着这几个孩子在一块玩就比什么都热闹开心了。”

梁乔辉回头指着桌上粽子说:“伯父,伯母,我看到这些粽子就觉得好像回家了。琳芬和我都喜欢吃可包不来,这下又要勾起乡愁了。”

“嗯,我到美国后发现这里的留学生变化的确不如国内年轻人快。你们是哪个年代出来的,就还都带着那个年代的烙印。我喜欢你们八十年代出来这批人,和我们没有代沟哟。”奎元父亲笑呵呵地拍拍梁乔辉的手。

“爸,那还是你见到的人少,我们这批人里追赶九十年代发财梦的大有人在,你没见到就是了。”薛奎元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抢白。

“切!你以为你爸画一辈子画眼睛只会盯花鸟草虫呀?我是看着你们几个最亲近的孩子还这么朴实心里高兴。”奎元父亲敞开双臂靠在沙发上高兴地说。

“梅音,”梁乔辉又转过头看着肖梅音问,“你们这个周六有安排吗?没有就大家一道去威茨卡亚庄园,那地方中世纪欧洲艺术品不少,让伯父开开眼。”

肖梅音笑着撇了一下嘴回答:“大老板,你说什么我们都要听命,不过你是不是先问下老板娘呀?”大家随她话音大笑起来。

吃过饭送肖梅音一家回去,回房里梁乔辉急忙对琳芬说:“你快哄闯闯睡觉,楼下我来收拾。等下有件重要事情和你商量。”琳芬抱起闯闯过来拧了他耳朵一下,调皮地揶揄:“看出来了,你一晚上看梅音那个眼神,还让人以为是姜邦兴的魂附体了似的。怎么,你要换老板娘啦?”

梁乔辉两手摊开耸耸肩膀做出苦不堪言的样子说:“晚了,现在后悔要吃错药喽。”话毕两臂合起来把琳芬和闯闯搂进怀里亲了又亲才说,“真是要紧事,你快哄闯闯睡了下来我再和你细说。”

琳芬给闯闯洗过澡哄他睡了下来,见梁乔辉不像往常那样在地下室弄他的电路板而是坐在沙发上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发呆,心里察觉到一定是有了大事,而且多少和肖梅音有关。

梁乔辉让琳芬在身边坐下,把姜邦兴去明尼苏达的事情对琳芬仔细叙述后说道:
“我现在就是担心,那个家伙手里可能会有梅音什么东西,不然梅音不是甘吃哑巴亏的人,也绝不会两年都不回去看孩子。”

“没有那么严重吧?姜邦兴那个人的话有准吗?”

“听上去不是撒谎。这种事情就是怎么提醒梅音防备万一了。不然那个人真找上来威胁她,至少她们这个家就散了。”

“嗯,听你说的怪吓人的,可怎么对梅音说呀?你不是还有些一块捐血的美国朋友吗,他们一般会比我们有经验,而且也不会把这事传出去。我这边你再让我好好想想。”

“你是不是能和梅音这么讲,说我听姜邦兴讲他最近去明尼苏达遇到个叫顾重山的,话不投机两人打起来了?”

“呵,你们男人怎么想什么事情最高水平不超过关公呀?问这么直梅音会怎么想?如果她以为我们有什么耳闻会怎么做?你看不出来她多爱奎元和两个孩子吗?”

“妈的!我就是想,如果梅音没有什么顾忌的话,那种畜牲越早受到法律惩罚越好!”

“现在只能尽量制造机会和他们一家多在一起,这样发生什么马上就会知道。其它的慢慢想办法吧,如果事情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呢?”

“我的经验你还不清楚,有时我预料到一些事情会朝不好的方向走,就绝对不会比我想的乐观。。。。。。”

“喂,老板哎,你说的那是股票吧。怎么肖梅音的事把你搞得紧张兮兮成这副样子?看来姜邦兴的相思病有传染性哟,你要么请俩私人侦探昼夜保护她算了。”琳芬躺到梁乔辉怀里撒娇地说。

“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嘛,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嗯,其实你倒把担心传给我了。我是怕你急了出错反把事情弄糟糕。奎元他们刚到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吧,我们再好好想想办法。”琳芬说到这里两眼里已经含满泪花。



几天来姜邦兴情绪跌到了谷底。五个副经理合谋挪移公司现金填进股市只有两人在机场被警察拦住,其它三个开车走高速公路的根本就不知去向,如果抓不到那三人没有对证官司就有得打。眼看股市越走越低,姜邦兴心急如焚,几百万流动资金就这样蒸发了,就是把这几个人全部抓住把他们的股票都拿过来也解决不了问题,连几十万都收不回来。他急了,自己手头账上付了光纤供应商不过剩下两百万多一点,再购进货物就要精心把握现金收支平衡了。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父亲尽早把国内的光纤出手,拿到这笔钱再从国内购进一批食品,运来卖掉才能真正喘一口气。怎么说自己当年也算白手起家,现在做大了反倒患得患失不如以前自如。如果撇下这一大摊子乱事再搬回去,秀琴会怎么看呢?当时自己铁心做生意时她就不时冒出些风凉话,捞到第一桶金时她那个脸色就够难看了。她不愿让自己放弃专业可以理解,但毕业后的那个工作还算得上专业吗?难道也要学那些小学弟们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跳?自己不顺利的时候曾经眼巴巴地指望她说几句话理解体贴一下,顺利时也没有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嘛。再怎么说自己是考托福出来的,除那几十美元报名费外没沾父亲什么光;如果自己不先出来她怎么会同意结婚?又怎么能出得来?她就是运气再好在国内有搞发明拿专利的机会吗?想到月底搬回家去的那个允诺,姜邦兴又后怕起来,如果搬回去她还是像以前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难道自己还真要学梁乔辉非搞个技术公司出几个专利她才肯服气吗?

姜邦兴晚上一个人静下来想到这些心里就不安生。平时该给国内打电话的时间到了,打到家里父母却总是不在。到午夜姜邦兴坐不住了,他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坐在沙发上,少许起身又走到门口再转身回来,这样徘徊往返几个回合他终于穿上鞋走出公寓,几分钟就开车来到夜总会。

众人见姜邦兴进来纷纷上前打招呼,两个舞女更走过来贴面吻过要拉他跳舞。他本来是这里常客,这段时间没有出现不免要同大家招呼问候一下。他掏出两张十元钞票塞到两个舞女乳罩里拍拍她们屁股示意离开,独自坐在吧台前要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姜邦兴连喝下三杯威士忌眼睛感到一阵潮湿,自己的荒诞已经造成这么大损失,再像以前那样醉生梦死是不可能了,可是真带着一摊子烂账搬回家也不好向秀琴交代,那样今后不是更难抬头了?他拿张纸巾擦擦眼角竭力不让泪水流下来,见又一个舞女从台上下来朝他这边走来急忙掏出二十元扔在吧台上夺路而逃。怎么办呢?自己以前在酒吧玩到兴尽出来时那种骑士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现在倒像个流浪汉。他红红的眼里似乎又浮现出过去学弟们气他时秀琴那种轻蔑的神态,难道自己窝囊吗?自己是兄长呀,既要保持一份自尊也要让他们学会宽厚待人,可是不能理解自己的竟是秀琴!

姜邦兴漫无目标地开车在街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几次从梁乔辉家门前经过几乎冲动得就要敲门进去倾诉一番,可拍拍脑袋又止住心里骂道:“神经病呀,这么晚了还好意思吵人家吗。”他就这样夜游似的转来转去直到东方吐白才回到公寓,再给家里打电话父母还是不在。

姜邦兴慌了,这个时候如果父母当中一个生病就够他受的。他连忙把电话打到父亲公司的副总经理家,那位平时对他唯唯诺诺的副总经理听出他声音话都没说就把电话放下了。莫非父亲他。。。。。。?想到这里姜邦兴心里不禁打个寒战,父亲上次带着哭声说出的“儿子,爸爸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呀!”那句话又出现在耳际。难道父亲已经。。。。。。?又怎么会呢?那是对他从小关爱顺从,百般宠爱的父亲呀。姜邦兴越想心里疑惑越深,急忙把电话打到姑姑家里,姑妈听到他的声音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姑妈,怎么了?快告诉我怎么了,我爸病了吗?如果需要我马上就回去。”

“邦兴呀,你爸和你妈他们挺好的,你千万不要回来。”

“他们都好你还哭什么?你不说我明天就卖机票回去。”

“不行,你不要回来。有人污告你爸,他过一阵就没事了,你不能冒失回来。。。。。。”

姜邦兴顿时跌坐在沙发上,看来这就是传说的双规了。那么父母究竟会怎样呢?那整整一集装箱光纤会不会被查扣?他觉得全身立刻失去了力气,勉强振作一下接着问:“姑妈,你不要怕。我明白了,你告诉我可以怎么帮他们好吗?”

“你有钱就赶快寄回来,他们如果能把款项还清也许处罚轻些,越快越好。”

“差多少?”姜邦兴心里暗骂自己,这么问不是费话吗,单这一年里自己挥霍掉多少都记不清了。

“还要四百万美元吧,我猜最少也要有这个数。。。。。。”姑姑仍然泣不成声。

姜邦兴彻底瘫软下来,现在就是要他把公司卖了也凑不出四百万美元呀。他沮丧地把电话放下嚎啕大哭起来。

姜邦兴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黄昏了。他看看沙发边上的空酒瓶,再看看窗纱上夕阳撒照的霞晖,隐约觉得昨晚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情。是哪个舞女来了,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梁乔辉家昨晚车库前的灯好像亮到很晚,自己开着车在那绕了一圈又一圈,怎么就没敲门提醒他关灯呢?他用拳头敲敲自己脑壳,想起来好像给国内打过好多次电话,父亲一手提拔的那个副手似乎前所未有地傲慢。后来又打给谁了呢?姑妈?哦,对了,是姑妈。姑妈哭着说了很多话,说她给家打很多电话父母都不在。。。。。。姜邦兴揉揉脑袋再想不起更多,几下把衣裤脱下来泡进浴盆,想想觉得还有什么忘掉了若有所失地从浴盆里跳出来拿过电话按了重拨键,等姑妈再带着哭腔接电话时他顿时一惊,对了!昨晚是姑妈说的,父母都出事了!四百万美元,如果筹集到四百万美元父母就有救了!

可是去哪筹集这笔钱呢?姜邦兴又回到浴盆里泡进去,他缩身把整个人都没入水里,但许久还是没有主意。又能怪谁呢,如果平时稍微收敛些就不会走到这一步,现在国内是身陷牢狱的父母,身边是他承诺搬回家去的那个趾高气扬的秀琴。如果儿子大了问自己这一生给他留下过什么又怎么回答呢?姜邦兴用力把头撞向浴盆边缘,直到满头是血才停下从浴盆里来。

姜邦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满头满脸的血冷笑起来,笑够了才把头放水龙头下面用冷冲冲找纱布包好。他找出一身最好的西装穿上打好领带,开门走到外面。

晚霞如火,沙滩上的游人沐浴霞光迈着轻松的步伐。他们一定生活得无忧无虑,看看他们在海边嘻戏的轻松样子就知道了。姜邦兴心里觉得一阵裂痛,掉转方向朝棕榈树围绕的湖边走去。

晚霞也为湖水染满桔红,一波波涟漪荡开来,似乎每一波都冲进姜邦兴的心底深处。他两眼漠然的望着一池湖波,沿着湖面寻觅,终于看到一波打在湖畔的细浪。

那缕细浪墨绿中泛着晚霞的残红,如血,尽绕一条绿纱。姜邦兴把缠在头上的纱布解下来贪婪地向那线墨绿爬去。他爬得很快,边爬边挥舞手里浸血的纱布,等那线墨绿突然弹起来冲向他的肩头,他安详地闭上眼睛抓住它。他知道已经握住这条蛇的七寸了。他不能就这样白白被这蛇伤害,他死命掐紧蛇的七寸直到整个胳膊变软变麻,眼睛的余光告诉他这条毒蛇还没有死,正在挣扎着从他手里逃脱出来而嘴已经对准他的胸口。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躯赶过来从他手里夺过蛇拼命摔向就近一颗棕榈树。姜邦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睁眼骂道:“薛奎元,你他妈多管闲事!老子是你情敌你知道吗?”

薛奎元刚把蛇摔出去停下脚见果然是姜邦兴,愣了一下瓮声瓮气地答道:“是谁也不能这么死法,有种你活着证明给我看!”

姜邦兴飞奔到棕榈树下拣起那蛇扔进湖里,边疯狂跳跃边大叫:“证明个屁,你老婆死心踏地跟定了你,老子只有一死了事!”

薛奎元大叫骂道:“你小子真不想活了?”几步上来把姜邦兴按翻在地用腰带他手脚绑紧,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呼唤急救车。几分钟后见姜邦兴已经没有力气翻动了,再赶快脱下衣服跳进湖里捞那条蛇。姜邦兴有气无力地在他身后叫着:“你,你。。。。。你救我干什么?你让我去死。。。。。”



薛奎元把蛇从河里捞起来再跑到姜邦兴身边,见他肩头的伤口已经开始变得青黑,他急忙把死蛇仍在一旁伏身去吸伤口的蛇毒,姜邦兴无神的双眼淡然凝视着他,呻吟着断断续续地说:“不要救我。。。。。。让我去死吧。。。。。。”薛奎元一只大手放在他胸口低柔地劝慰:“想开点,你追不到这个还有那个嘛。有种追到底,生命不息,泡妞不止。”姜邦兴嘴角露出淡淡一丝笑意,头一歪昏迷过去。

不超过十分钟救护车到了,几个急救人员轻手轻脚把姜邦兴抬到车里,薛奎元把蛇交给他们问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认识他吗?”一个女护士把蛇放进塑料袋,接着安慰,“知道是什么蛇咬伤的应该很快就会治好的,但希望他有亲近的人在场以防万一。”

薛奎元稍微犹豫一下双手搓在一起回答:“我,我。。。。。我认识他。他是我表弟。。。。。。”

“那就不要犹豫了,快上车走吧。”女护士急忙把薛奎元推上救护车。

救护车奔向医院的路上薛奎元先打电话给梁乔辉,梁乔辉告诉他姜邦兴可能是因为公司现金被挪用一时想不开,让他跟到医院如果需要手术就先签字,他马通知秀琴随后就到。薛奎元迟疑一下问:“这家伙跑到明尼苏达过呢,还说他爱梅音,到底怎么回事?”“哦,他是不愿让你救他罢了。这人风一阵雨一阵地说话没法听,不要想那么多。”薛奎元“嗨!”一声把手机关掉,要再打电话给梅音问个究竟想想又把手机丢在姜邦兴担架上,两手托腮望着昏迷不醒的姜邦兴犯起愁来。他这个在国内的数学硕士除了微分几何外对这种事情再认真也想不明白,只能望着姜邦兴那张被疼痛扭曲的娃娃脸发愣。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如果不是梅音让他出去买草莓和西瓜带上明天去威茨卡亚庄园给老人和孩子,如果不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看过海绕道去海边看看,根本就不会遇到姜邦兴。这家伙能跑到明尼苏达冒充旧识就一定有他的原因,看来和梅音分开这两年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乔辉回答得怎么那么轻松,难道大家都在瞒自己一个人?不会吧。。。。。。?

到医院姜邦兴刚被推进急救室梁乔辉琳芬和秀琴就赶到了。薛奎元叙述了事情经过后拉着梁乔辉进厕所问:“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硬说是失恋了才要寻死的。”

梁乔辉轻松地笑笑说:“你听他这么说都救他还问我干什么?他这人就这么荒唐,以后细说能笑死你。正常人能自杀吗?他有太太你现在也看到了。梅音根本就没好好理过他,琳芬和我敢拿脑袋担保。不过他公司现在惨了,这下还真要梅音帮他一把。周一让梅音和秀琴过去清理账目吧,说不定他是破产了。”梁乔辉把姜邦兴公司现金被几个副经理挪到股市的事详细解释一番,接着对薛奎元说:“梅音这两年心里只有你和两个孩子,这可真是谁不佩服都不行。”

薛奎元哈哈大笑起来:“照你这么说,他这个人不是花痴吗?”

“也可能有其它原因吧。人突然受到刺激干什么很难预料,等他醒了再问问怎么回事,如果还有自杀倾向就只好把你见到的事情都告诉医生。”

梁乔辉和薛奎元回到急救室门前秀琴正拉着琳芬的手抹眼泪,见他俩过来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说月底退掉公寓就搬回家住,怎么会是这样?”

梁乔辉轻轻摇摇头劝道:“不要紧,知道是什么蛇咬伤的把蛇毒血清打上很快就醒过来了。可能是突然发生什么大事了,他一下受了刺激。”

“他这个人整天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不争气呀,你看他从开公司以来闹得成什么样子了。”秀琴边抹眼泪边抱怨。

“呵呵,你这么一说以后我可要把乔辉看紧点。我还总盼他能跑出去玩玩轻松一下呢。”琳芬故意开句玩笑,搂的搂秀琴说:“男人再怎么孩子气也是男人,自尊心都很强的,有时他们把心事说出来妻子也该认真听。”

“唉,你以为他是乔辉呀,他在家就像个大孩子。”

“不一定,其实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些事情就容易忽略了,你以后多留心才好。”

“也许是吧,这人要自杀还送到蛇嘴里去,到底怎么想的?”

很快一个护士开门探出头轻松地朝他们几个笑笑说:“好了,他已经醒过来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秀琴第一个跑进去拉住姜邦兴的手哭着说:“邦兴,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月底就回家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邦兴抬眼看看她问:“胖胖呢?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把胖胖放哪了?”

“胖胖和闯闯都在梅音家里,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秀琴,我爸我妈都被双规了。。。。。。”姜邦兴微弱地抬起胳膊用拳头捶打着病床沿放声痛哭。





建于1915年的威茨卡亚庄园代表了那个时代资本主义的辉煌。这片曾经占地达一百八十英亩的庄园是国际收割机公司副总裁詹姆士.迪林的冬季别墅,集欧洲十六到十九世纪四百年的建筑精华。原设计是个自耕自给自足的意大利式庄园,可惜詹姆士.迪林只享受九年就去世了,今天人们见到的是在1926年台风毁坏后迈阿密的戴德县在1952年买回重又修复原貌的庄园。朝南面海的宏大城堡型白色建筑被十英亩花草从三面围起来恰一个胖硕的女人套上件狭小的超短裙,怎么看都像是一块绿布包不住的肥圆的屁股。

梁乔辉一家和奎元梅音带父母孩子沿着青藤覆盖的甬路走进园里,奎元父亲马上皱起眉来连连摇头:“怎么这么宏伟的建筑修在这么小的园子里?根本不匹配嘛。”

梁乔辉笑笑回答:“伯父,等下进里面你就有得看了,外面这片花草不值得看的。这都是被台风毁掉后州政府重新修建的,原来的庄园很大,是欧洲自耕式的田园。里面才是你感兴趣的东西。”

走进楼里不仅奎元父母顿时惊讶得张大嘴里说不出话来,就是奎元和梅音也被这富丽堂皇镇住了。梅音左右上下寻视过转头对梁乔辉说:“谢谢你带我们到这儿来。在以前我一直以为美国文化的全部都是粗线条的,没想到还会有这么状观又精巧玲珑的东西。”乔辉和琳芬对视一下点点头会意地说:“你把孩子交给我和奎元带吧,你和琳芬听伯父介绍一下这的艺术风格,平时我们来也只能看个皮毛。”

奎元父亲兴奋地在大厅里左右跑着看遍了感叹:“精华呀,这里集中了欧洲中世纪到近代几百年建筑和艺术的代表作。不简单,的确不简单。”

大厅里大里石地面都是精心雕刻的,每个人物,动物和花朵的浮雕都细腻精致带有动感,墙壁和天花板也同样是清一色刻有精美浮雕的大理石板,墙壁上更挂满了欧洲中世纪以来的油画。而且,就是厅里的每一件红樱木家具都是精心细致雕刻的,直到每条桌腿椅腿都刻满细致入微的图案。梁乔辉笑着对奎元父亲说:“伯父,你给大家讲讲吧,我们都不懂这些艺术品的历史。”老人喜不自禁地摇摇头回答:“我不懂英文说不准,你们先看看说明吧。等我临摹几副画咱们再互相交流。”说完就把已经备好的纸笔拿出来陶醉在对艺术的享受中去了。

奎元见父亲少有的兴致也高兴起来,连忙拿出摄影机把父亲专注的神情摄下来,梅音则搀着婆婆看着解说卡逐个为她讲解,梁乔辉看着地上嘻耍的三个孩子不禁把目光转向琳芬,他悄然发现琳芬这些日子多少有些变得沉静了,不像过去那样到这种场合总是放开性子尽情享受。她面庞略有些清瘦了,嘴边轮廓上不知不觉已经显露出两道浅浅的细长皱纹。她心里感受到压力了,梁乔辉想,自从自己办公司以来家完全由她一个人来支撑,还要分出精力帮助自己做一些工作。尽管她总是乐观达理地支持自己,心里毕竟知道两人都拿工资上班时的轻松已经不再有了。看来应该把卖空的股票套现出一半,股市短期不会再跌了,奎元的工资要搞把握,也需要多少给自己开一点工资安慰一下琳芬。

大家把主厅的看过后就在门口等奎元父亲临摹油画,还有楼上楼下三十几个房间要走览一下,那些房间的艺术风格也值得看看。梁悄辉正向奎元母子和琳芬作进一步介绍,孩子们闹着要跑到楼前去看海,梅音抱起女儿来说:“你们在这等爸吧,我带他们几个去前面看看就回来。”她带孩子刚走出几步突然手机响了,她接电话几句话功夫脸色就变得惨白,慌张地把手机关了加快步伐,琳芬见了急忙赶上去。

梅音觉察到琳芬赶来马上腾出只手拉住她示意住口。低头匆匆带孩子们走出楼门口让几个孩子在大理石铺盖的宽阔广场上戏耍,这才双臂搂抱住琳芬哭倒在她怀里说:“他们太过分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给别人留条生路呢?他们不是人呀!”

琳芬抚摸着梅音的肩膀问:“梅音,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要哭,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肖梅音无法忘记过去的遭遇。离开杰里米家后她就不想再去教会了,可限制接触令卡在那里根本不能同薛奎元直接联系,教会以外的华人她又认识不多。事情刚发生时教会的那些姐妹纷纷责问她为什么要搬走,看她们那种天真的样子她心里一阵恶心,难道她们真是这么天真单纯,对意外一点预料都没有吗?如果她们觉得任何人只要自称是基督徒就可以轻易相信的话,为什么当时她们不把自己保释出来呢?但是这些人接连打电话过来让她犹豫了,也许她们当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自己不也需要人同奎元传话吗?而且如果这种事出于她们意料之外的话,就应该找机会提醒大家,今后有新来的大陆华人家里闹出矛盾再不能观望了。她心情低到极点,犹犹豫豫参加华人教会活动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鼓励华人互助。

一个周五晚上查过经大家开始吃宵夜,有人提到如何在华人里传教时师母极严厉地说对外面的事情不要听也不要看,不是基督徒就不要理。肖梅音觉得行不通,莫非走进教室还要先问清楚谁是基督徒再说话吗?她觉得这恰恰是个机会提出华人应该放弃宗教观念齐心协力,就望着师母小心问:“这太难了吧,如果我们出去同谁说话之前还要问人家受过洗没有,假如遇到人生病或者在路上撞车呢?”

师母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梅音哪,我刚好要问你噢。你来教会这么久有没有想过受洗哟?你看杰里米一家是多好的基督徒呀,出力把你保释出来你那么快就搬出来了,让人家不好意思嘛。如果你打算受洗我们可以把孩子帮你要过来一道受洗噢,只要孩子在你这边奎元就不敢轻易闹离婚哈,你觉得怎么样啊?”

肖梅音怔了一下诧异地问:“奎元有说过要离婚的话吗?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呀,我是为他才自动承认打人的。”

旁边几个人低头不语,顿时屋子里一片死寂。

那晚以后姐妹们便开始疏远她了,就在她决定放弃教会等限制接触令失效后和奎元商量起诉杰里米时,顾重山找上门来。她那时觉得这个看上去有些晕乎乎的人还是蛮老实的,不解地问他师母怎么会这样对待她。顾重山做出副歉卑得对她不敢正视的样子劝道:“师母就是这样个人啦,不太怎么会说话。过去她家在台湾是名门,家里宠爱得吧。她和牧师也都不容易,大家包容一下就好了。你们现在只有奎元有工卡,以后说不准需要谁帮忙。”打那就是顾重山在她和奎元之间传话,又教她开车。看上去顾重山夫妇也很和睦,梅音就没有多想什么。

那时师母的一个表弟常从外州过来,每次他过来教会的气氛就立即活跃起来。那人查经时也会显得充满灵感的样子做见证,看上去十分虔诚。大陆来的基督徒们对他评价很高,时常在大陆移民中宣传师母一家原来是台湾的世家名门,好像每到年底教会缺欠的花费都是他奉献的。梅音对师母印象不好也就对她表弟敬而远之。她记得那晚查过经顾重山递给她一碗台式猪大肠汤,吃过不久就觉得恶心头晕,便让顾重山送她回公寓。

回到公寓肖梅音就昏沉沉地睡了,后半夜醒来时她突然看见顾重山和师母的表弟都光着身子在她房间里。师母表弟坐在桌边弄他的手提电脑,顾重山则一脸猥亵站他身后。肖梅音脑子顿时轰的一下泪水夺眶而出,她要起身却周身仍然瘫软无力,只能躺在床上微弱地怒骂:“你们这两个畜牲!我一定要让你们受到法律惩罚!”

师母表弟嘻皮笑脸地站起来把电脑屏幕转向她,下流地说:“嘿嘿,你告我们什么呀?你的录像都在电脑里了,我马上就带回台湾去。你告谁,他?”他得意地淫笑着指着顾重山说:“只要有风吹草动我马上就把光盘在台湾和大陆卖出去,你老爸也会很喜欢看的。美人,你可真是冰清玉洁呀。。。。。。”两个恶棍又邪笑着朝她扑过来,肖梅音顿时被气昏过去。

凌晨肖梅音从床上爬起来时那两个恶棍早已经离开了。她流着眼泪给薛奎元写下遗书,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替她报仇。她洗净全身把从国内带来的最好看的旗袍穿上,梳理整洁后哭泣着走向公寓后面的一个小湖。早春的湖水还冰冷刺骨,她一步步迈向深处。水齐胸一霎那一阵冰凉刺到她心里,她全身颤栗着不禁想起两个儿女,她冷漠地自言自语重复:“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们。。。。。。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们。。。。。。”水淹没肩膀时她停住了,三岁女儿姗姗似乎哭叫着站在水面喊她停步。她愣了片刻继续朝前迈去,水已经淹过她的耳廓和鼻子。她喉咙里灌了几口水后突然挺身打个喷嚏,姗姗的哭声似乎更大了,肖梅音扑在水里绝望地喊叫着,几个回合后终于决定游向岸边。她舍不得孩子们!

但是几天以后她就觉得下身奇痒,从镜子里看到那里已经长满红色的水泡,湿渌渌地侵蚀她的肌体。她绝望地抓住自己头发拼命摞揪,恨不得立刻把头发拔光。她知道现在无法等到限制接触令期满回家了。左右考虑后决定把奎元父母办过来帮他照顾孩子们,而她自己只能用各种借口拒绝奎元的劝说回家,学期结束她考试拿到会计师执照就悄悄离开了那里。

琳芬边听肖梅音讲述边流泪。她紧紧搂着梅音肩膀说:“梅音,既然这样就放下顾虑和他们斗,说什么也要把他们这群畜牲绳之以法!奎元很爱你,他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那个师母表弟在台湾呀,他真要把光盘传出去我父母怎么生活呀?他们现在要两百万美元,没有两百万就要卖光盘。。。。。。”

“这些王八蛋会恶有恶报的。梅音,你一定要坚强。”不知什么时候梁乔辉已经站在她俩身后。

“乔辉,你都听到了?千万不要对奎元讲呀。”肖梅音痛苦地哀求。

“奎元不知道。刚才姜邦兴打电话说的,他在明尼苏达把那个姓顾的打了。”

“真是这个下三赖走露消息的,现在我怎么办呀。。。。。。”

“如果不把他们绳之以法以后永远都是祸害。你先安静下来,我们大家一块想办法。说什么也要让他们受到法律制裁!”;梁乔辉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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