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3:
显王十年(壬戌,公元前三五九年)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评说3:
“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反对了。做人行事,从来就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期望,神仙都没有可能办到,改革就更不用说了。
“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称雄争霸,战火频繁,没有什么和平发展环境,所以改革就得快刀斩乱麻,不能丝毫犹豫。“不可与虑始”相当于“不争论”、“不管黑猫白猫”;“可与乐成”,相当于“致富光荣”、发展才是硬道理”。
“至德者不和于俗”,自古圣贤皆寂寞,思想太超前了,世人无法理解,连毛泽东都有孤家寡人的感觉。
“成大功者不谋于众”。公孙鞅错就错在这。不发动群众搞改革,自己行使强制措施,再好的果子别人吃得也不舒服,所以后来有车裂之祸,就是错在没有争取改革利益相关者对改革的认同。以前共产党土改队,不是下乡后马上就纠地主分田地,而是先宣传,深入群众,发动群众。让土地改革成为人民自己的行动。人民认同了,出再大的错人民要能原谅。现在民工苦,能比三年“自然灾害”饿死的苦吗,但当时社会一点不乱,现在就不行了。想改革一点不出错是不可能的,但以行政手段强制改革,难以维持社会稳定。改革措施要让利益相关者理解,要使人民成为改革的主体,而不由政府强制推行改革的客体。共产党革命时期很会深入群众,现在都当官做老爷了,脱离群众了,所以埋下车裂的祸根。现在一说加强党的领导,就扩大党的行政权力,那是饮鸩止渴。加强党的领导,应该是恢复深入群众的革命传统,提高中国人民对改革的认同和对党和政府领导的认同。
“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强国之路没有现成的模式套。要制度创新,不要走别人的路,否则永远步别人的后尘,终是弱国。走中国自己的路,学西方,但不能照搬,尤其不能全盘照搬。
“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这是今天最时髦的管理方法,叫做“团队激励”。功过赏罚不到个人,只到团队。这一下就以几何数量级速度提高了管理效率。以前事必躬亲,现在宏观调控。
“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劳动生产效率高的,有奴隶转为农民。无怪乎秦国统一天下,公孙鞅搞的是封建主义革命。颠覆奴隶制度。公孙鞅论才不如管仲,由车裂下场可知,但胆识过人,懂得生产关系要符合生产力,战国时期,正是铁器时代来临之际,生产力水平大大提高,要有新的生产关系,所以给公孙鞅变法之天地。结果秦国建立了第一个中国封建集权王朝。
社会发展,并不是马克思说的一定由阶级斗争来推动。秦国封建主义革命,不是奴隶对奴隶主阶级斗争的结果,而是奴隶主统治阶级自身变革的结果。“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秦人者,奴隶主也。公孙鞅让奴隶成为农民,奴隶主安能不恨?怎么不找机会车裂他?战火中的变革就是如此。秦国变革是为了强国。毛泽东也说过,抗日战争时,民族矛盾是主要矛盾,阶级矛盾是次要矛盾。秦国国内阶级矛盾是次要的,七国争雄称霸的战争是重要矛盾。所以,推动历史前进的,在这不是阶级斗争,而是国际争雄称霸战火。今天一样,中国要能渡过崛起这一关,绝对不是以建立一个类似欧美社会所能达到的,一定要有更先进的社会制度。
“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懒惰的人就把他重新变回奴隶。咦?这不是复辟奴隶制度吗?不争论。管他姓资还是姓社,姓封还是姓奴,可以发展生产力的制度就行。现在欧美也要防止好吃懒做的方法,如征收遗产税,不要以为父母有钱就可以不劳而获,到时遗产大半是收归国有的。
“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名誉赐予有军功的人,世袭是有条件的。这与英国称霸世界时的赏罚制度是一样的,要成为英国贵族,一定得在军队和外交界任职,否则没有荣誉,英国以此制度建立日不落帝国。国家重臣,应该是舍命为国、抛弃儿女情长志在四方的男儿。公孙鞅得封地也是因为建立军功,而非因为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