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仗人势

前几天去看朋友。刚走上通往她家的坡道，突然礼炮齐鸣万花竞开？--不是，是群狗齐吠。声音或高亢或粗狂或低沉或尖细，从围栏上露出一颗颗狗头，或耷拉着大耳朵或竖挺着尖尖的小耳朵，或黑或黄或灰或杂色，声势浩大。

朋友笑容可掬地推门迎出来，我定了定神，把提到嗓子眼里的心安回去。 “吓到了吧？” “不怕不怕。” 随着主人进到院子里，回身把门关上，脚边有东西蹭来蹭去的。低头，嗬，一条卷毛的哈巴小狗正团团转圈，眼睛黑亮亮的，耳朵边梳着两条长辫子扎着粉红的蝴蝶结，脑袋顶上还染了紫色的一撮。那边围栏里的狗头又都调整了方向，对着院子大吠，一声接一声。小哈巴也不甘示弱，雷声应和，看我的大提包被朋友接过去空出手来了，一蹿一跳两只前脚抓了我的衣襟，又抓了我垂着的手，抬头看看我，把脚放下，一蹦一跳地顺着窄窄的水泥小道跑到房门边，转个圈又跑回来，如此反复。

我坐在门口的地板上脱鞋子，小哈巴踏上我的膝盖，从我胳膊旁边走过去，又绕到我后背，从头再走一遍，一边雷声应和着那边的大合吠。 朋友把我领到房间里，关了门。呵，顿时耳根清静。于是忙忙地脱衣试衣，再把衣物一一整理好收入大提包里。小哈巴抬着头紧跟着我们，一蹿一跳两只前脚或抓住我的裤腿，或抓了我的手，一步不离，仍旧大声吠个不停。

厨房的门有个大洞，刚才进来时就看见的，只见有个黑影一闪，以为是朋友晚起的女儿在寻东西填肚子，也没介意。不想这会儿从门洞里跳出一大黑，毛发黑眼睛黑鼻子尖也是黑的，个子及膝，只是在我的前后绕着转圈，不时低声应和一下小哈巴。从落地玻璃窗看去，围栏里的群狗或低着头转圈或向里面张望，或互相你来我往的走方步。有一条大黄狗绕着两根树桩跑8字，不时抬头看一眼里面，又接着跑。

主人拿出点心泡了茶，大家坐下。小哈巴利索地跳到我的膝盖上，大黑绕着椅子鱼贯而行，伸出大长舌头舔我的手掌手背，温热痒痒的，惹得我大叫。小哈巴看看，一遍一遍用嘴叼了我的右手到它的后背。主人嘻嘻笑，曰：它要你抱抱它，抚摸它呢。我只好照着翻译的做，小哈巴终于静了下来--嗬，原来如此！围栏里群情激奋，走方步的跑8字的，看着也都频率加快了。大黑舔着我左手的舌头加大了力度和频度，不时望一眼盘子里的点心，主人翻译：这是要吃的了。 我于是停了抚摸小哈巴的手，把精美的包装撕了，里面是小虾煎饼，大黑和小哈巴喉咙里的咕噜声很响地滚了两个来回。我只好把小虾饼分成两半，左右喂了，两狗似乎很满意。

看看绿酽酽的茶，又看看自己的两只手，不喝了吧。我站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手，提着大提包回去，朋友往包里偷偷塞了几个点心，一边道歉。

在门口大黑被喝退了，只好又绕着正穿鞋子的我鱼贯而行，小哈巴却一蹦一跳地已经在院子里跑了几个来回。于是围栏里的群狗又开始了合吠，直到我走下了坡道。小哈巴蜷在朋友的怀里，黑亮的眼睛盯着我，静静地听我和朋友笑笑地说些寻常的话。连我对它说再见，也不曾反应，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