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知识分子不仅像这个名字提示的那样和知识联系在一起,还忧国忧民。也许这是几千年来从孔子、孟子那儿遗传来的吧,中国的科举制度在知识分子里选拔当官,似乎培养着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他们从大局着眼,讲求一个公正性,即使尚未中举——自己不过是老百姓中的一员的时候,也不会将自己等同于市井小民。他们有知识,却恪守着这样一个不成文的道德——不用知识去做违反正义事情。这正义二字纠扯着中国知识分子心里的一种高尚情愫:忠诚。
西人的professionals 应该相当于中国的知识分子了吧?不完全是。在有知识这一点上他们和中国的知识分子是一致的,但在意识里,他们不认为自己在道德上应该和普通老百姓有啥不同。他们用知识去挣收入,知识使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得以延伸。他们不认为社会的公正与正义归他们管,相反,他们相信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去行使自己的判断力(exercise your own judgments),只要不违法,每个人也有权利去做他们想做的事。知识分子的工作是从技术上帮雇主探讨他要做的事是否可行,怎么规划、实施、评估,甚至亲自去实施。他们是被雇来为当事人决斗的骑士和参谋,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不是来判断这场争斗是否正义和值得,而是帮雇主赢得胜利。他们在接受雇佣时,他们的意念就接轨在雇主的愿望上。最讲道德的西人professionals 在为雇主工作时,完全放弃自身的interests,变成了雇主智慧的延伸。这至高的道德境界在于——信义。
中国的有德医生要救死扶伤,律师要伸张正义,教师要为人师表。现在,除了传统的知识分子行业,使用知识的行业似乎越来越多,这使中国人对这些新行业的职业道德有些迷茫,比如,会计师应该为公司……, 审计师应该为被审计的单位……, 软件设计师不应该设计黑客程序?经济师应该以利润为核心?工程师应不应该为污染负责?…… 中国的知识分子忠诚,如今忠诚谁?中国的传统社会以忠诚为基础,现代的商业建立在各种合同的基础上。至高的忠诚是对全体人群的奉献;商业上的重合同、守信义是公平条款、履行承诺。忠诚是一方对另一个高于你的实体无条件地服从,信义要双方将各自的承诺履行到相等同的程度。
如果说封建社会养育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忠诚品质,商业社会的今天,也许是中国知识分子重新思考和定位自己道德的时候了。还是用泽塔琼斯减肥的例子,美国的减肥专家帮她设计一种她能接受的、并保持她继续做美女的活法,这活法和普通人认为的“健康”生活相去甚远,中国的“专家”却大呼:“错!”按这种专家的说法,没有哪种减肥法是健康的,你在帮有这种意愿的人在技术上想办法吗?你其实在审判她的意愿,她的意愿归你审判吗?你先天下之忧而忧,也不问问天下用不用你来忧!这种专家不过是一本书的作用,泽塔琼斯不用给他/她打电话,哪种饮食健康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白痴才花钱雇这种专家!
继续论忠诚和信义,我还有个例子:我去年和新西兰海关有过一个纠纷,我爸爸从中国给我邮来的400支香烟被新西兰海关扣了。我将没履行合同的新西兰邮局作为第一被告,海关作为连带被告看待,官司没到法庭,海关就放行了我的邮件。我是一介草民,我使用一个国家提供的服务,那么,这是一个个人和一个国家之间的合同,我小,国家大,但是这不影响合同的双方是平等的。不管你多大,你不履行合同,告你没商量。但是,即使现代商业再发达,忠诚也存在:如果你的国家遭到侵略,你放下你的生意,参军上前线,没价儿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