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垂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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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柳树好碱性,经常择水而生,一般常年有水的地方,便会柳树成荫,我的家乡曾经就是这样。

象所有的大山一样,中条山的每一个面向平原的山谷或大或小都有一条河,或者一条小溪,或者一条山水沟,流向涑水河,并入不远的黄河,最后奔向远方的大海。

儿时的小村庄紧靠着一条小溪,因为溪水时有时无,只有下大雨,山里来的洪水才由此经过,可以在雨后流上几天,所以我们便叫他山水沟。沿着山水沟,散布着一些池塘,村民就在池塘边盖房立家,世世代代流传下来,形成了我们的小村庄。池塘边环绕着许多高大粗壮的垂杨柳,春季时柳絮满天,散发着湿润的春天的气息,淡淡的翠绿色的,细长的柳枝在微风中摇摆,婀娜多姿,和水面上的倒影连在一起,仙境一般;炎热的夏天,小孩子在池塘里游泳戏水,树上知了整天鸣叫,碧绿的树荫洒满水面,其魅力,绝不比北京什刹海拂地的绿杨差多少!

沿着山水沟的两旁,零星的长着一些柳树,远远看去,像一条绿色的大马路, 一直通向山的深处,水沟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野草,打猪草时,永远也不用担心空手而归。后来,农业学大寨,冬季农闲时,大修梯田,村南的山坡被修成了漂亮的梯田,原来长在山坡上的野草,柏树被扒了个精光,全都种上了小麦,或是绿豆。结果,下大雨时,蓬松的梯田被山洪冲得一塌糊涂,站在村头远远望去,原本是墨绿的山坡,在雨中变成了黄色的泥浆,浆糊一般的泥水,铺天盖地涌下山来,那可怜的山水沟即时被泥沙填满,洪水溢出,和那些直接就扑向村庄的山坡上的大水混在一起,浩浩荡荡,吓人的很。村里的大道成了河,路旁的许多房子也被水冲垮了。

夏天过后,农民们在冬天,接着修整那千疮百孔的山坡上的梯田,大家坚信, 人定胜天!

接着是平田整地,为实现农业现代化,铲平了山水沟(好像当时有个电影叫做龙须沟,忘了主题是什么了,只记着名字,好像时号召全国人民政治藏污纳垢的龙须沟),把一片片的小块田铲平,连成一片,以便于大型机械化操作。为了给大人们平田整地加把子劲,我们小孩子在学校排练愚公移山的节目,那年冬天在田头表演,记得我好像是演大山的一部分,和别的小朋友一起手扶肩膀,组成一座山,找一个小朋友做寓公,用大铲子在我们的脚下挖土,挖一会,我们轰隆一声到地,大家一块喊:毛主席万岁!中条山被寓公成功移走!

那一年的夏天,大雨再来时,山洪没有了路,只有四处横冲直闯,而刚刚被铲平或是填平的农田,根本挡不住这脱缰的野马,于是乎,山洪夹杂着一路上卷起的黄土,象无头的苍蝇一般,见低处就走,见缝就钻,夺路奔向远处的涑水河,身后留下一片凄惨惨,烂糟糟的黄土地。

几个年头过去,几场雨过后,倒掉了许多的房子,泥沙填满了池塘;没有雨的时候,池塘是臭烘烘的烂泥塘,下大雨的时候,整个村庄是片汪洋。村边的苍苍中条山像长了赖头疮,村里没有了池塘,柳树开始枯黄... ...

又过几年回到家乡,池塘已经变成了用来积肥的臭泥坑,池塘边的磨房变成了马厩,昔日拂地的垂杨柳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拴马桩... ...


我们终于让山河变了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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