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一个早上,我刚刚在办公室坐定,希拉里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他死了,朱丽叶的爸爸死了!”我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只等她平静下来,慢慢解释。原来小朱丽叶的爸爸当天早上突然心脏病发,死在家里。其时朱丽叶还正在高高兴兴地享用她的早餐。
朱丽叶父亲一边的亲人迅速地想到了希拉里,致电给她,问她可否将孩子暂时收留一段时间。希拉里自然马上答应。於是这一天她都是在热切的盼望之中度过。
就这样,孩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使她成了四个女儿的妈妈。
然而法律上的事情永远没有那么简单。紧接着的又是没完没了的等待,还有开庭。
最后一堂开庭的前一天,她又紧张地跑来找我,商量在法庭上应该如何应对。法院通知她,可以事先向法官和陪审团提供一封信,陈述她的意见和观点,说明她觉得孩子应当由谁抚养更好。她已经拟了一封信,不厌其烦地罗列出孩子从前遇到的各类问题,包括尿布疹和蚊虫叮咬什么的,用来说明孩子的母亲不适合得到抚养权。我看了之后,觉得里面有许多过分主观的语句,建议她去掉。看得出来,她对这一审相当紧张。我也希望她能够通过这个机会重新得到朱丽叶。
开庭次日,我拿了两块点心去找她,问她判决结果。
“她自由啦!”希拉里兴高采烈地说。我则呆头呆脑地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她一句“她自由啦!”让我不明所以。在她,自由竟然意味着孩子摆脱妈妈了。我这才发现,作为自己孩子的妈妈,我内心里不能认同希拉里对自由的这种定义。
她向我详细地讲述开庭的全过程,用的形容词是“戏剧性”。
朱丽叶的母亲还有另外的两个孩子,朱丽叶是她的第二个孩子。法院当天判了三个孩子和一个母亲的命运,一个接一个地。整个过程中,这位母亲几进几出,等证人,等陪审团结果,更有因为哭得太厉害情绪太激动而要出去休息。最终法院裁决,她彻底丧失了对其所有三个孩子的抚养和探视权。
希拉里当庭呈交了她写好的信,对陪审团的决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事后。当孩子的母亲同律师谈完回到法庭时,她注视希拉里很久,目光充满了仇恨。她对希拉里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希拉掉转头去,不同她对视。
其实这位母亲错了。这同朋友与否完全没有关系,因为它根本就是一场争夺孩子的肉搏战,战斗的结果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输了。不论她以前究竟对孩子做过什么,或者她到底爱与不爱这三个孩子,在战争结束以后,就都变得不再重要。从此以后,这些孩子未来的一生,将同她毫无瓜葛。朱丽亚最终可能会被判给希拉里,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但一定不会是这位母亲。
希拉里是我的好朋友,我真应当为她高兴。但我发现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心里,我在为那位母亲难过。她同我一样,经过漫长的十月怀胎,经历孕吐的痛苦和胎动的喜悦,看着一个粉嫩的生命在长长的阵痛和生产之后躺在自己疲倦的怀抱里。这是一个血脉相承的肉体,是神所特别恩赐的天使。可是陪审员和法官说她不是你的。
孩子来到世间,为我们带来了欢笑,也有伤痛。不论我们是自己生,还是去领养,一旦想好了要做父母亲,就是想好了面对这两者,或者更多。毕竟在他们把我们叫做“爸爸”“妈妈”这一路上,我们要担当许多的不可预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