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们十几个人从曲阜到了泰安。半夜11 点,我把大家从被窝里轰了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跌跌撞撞摸黑向泰山天门开去,想的是初一早上能赶到玉皇顶抢个好位置看日出。
那夜的星空还真是灿烂,一颗颗星星大如儿拳,比北京的多且明亮。虽然忘记带手电,依稀辨得出山路和树木的模样。
没想到上山的同路人真是多呀,男女老幼,络绎不绝,而且很有默契地没有一个人打手电,我定睛打量了几眼,影影绰绰里有好多人穿的居然还是极古旧的斜襟老棉袄和肥嘟嘟的缅档裤。手大都抄在袖子里,背上也没有个包袱皮儿,面目看不大真灼,全都贴着路边儿走的是不紧不慢。大概是连夜赶来上香的乡下老农吧。我自作聪明的猜测。那应该不会有兴趣和我们抢着看日出吧。
上山的人许是互不相识的原因,大都目不斜视,安安静静地在我们身边走着。只有我们这一队鲜活的红男绿女,连跑带颠儿,忽前忽后,嬉笑打闹的上气不接下气儿。
4 点多钟,抢了最好的位置看完日出,我转身直奔碧霞祠。磕头抽签儿,上上大吉第一签哎。我跑回玉皇顶会合好同伴儿,开始觉得饿了,寻思这莫多人上山还能没个把卖茶叶蛋的?我四下一张望。傻了。
诺大的玉皇顶,除了我们,只有寥寥无几的游人在闲诳,回望来路十八盘,也只有数的出来的人影儿蹒跚晃动在山路上。
” 我抽签怎末会儿功夫和咱们一起上山的那老些人都哪儿去了?” 。 我问小青。
这十几个人的唾沫差点儿没淹死我。
“ 还问我?我这还没顾的上问你呢?山上那来得好多人。。。。?
“ 就是,谁说泰山看日出人多,得早点儿来抢个好地儿的?。。。”
“ 都快困死我了这会儿。。。。。 ”
“ 谎报军情,撤销总理职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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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我抱头鼠窜。百思不得其解。人呢?
下到中天门,索道开了,游人和商贩渐渐多了起来。我头疼欲裂,安排他们按计划去了泰山后山灵岩寺,自己回宾馆倒头便睡,梦中汗透重衫,饿醒时已是第二天下午。同伴告诉我,我酣然高睡,面色红润,只是百叫不醒。
回北京第二天我就奔了首都图书馆,调出《泰安县志》,当日所读仍历历在目。说的是:
东岳泰山大帝,神位“泰山府君”,执掌幽冥地府第七殿,又名泰山王,传说凡中原人死后,灵魂皆归泰山。“ 俱从东岳勘对,方可转生” 。因此自古民间便有“泰山治鬼不治生人” 的说法。每逢大年三十晚上,泰山鬼门大开,诸鬼聚集,皆从此路入地府报到。
我阖卷掩目。冷汗涔涔而下。
泰山那一夜,我竟是在万鬼中穿行。概我所见者,皆非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