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子手阮林

阮林当年是护国寺药店的销售代表，第一次见他是个大夏天的正中午。

我看着他从马路对面药店的铁栅栏后面晃悠出来，夹在人群中又晃悠过了斑马线。烈阳下，目不转睛。

阮林有残疾，具体怎莫回事谁也说不上来，走路或站的时候身体会向右侧地面不停地倾斜，为了保持平衡，于是自己只得不停地往左边倒腾。间或拿捏不好力道的时候难免前后也会晃上他两晃。阮林相貌堂堂，皮肤甚白，偏生头极大，脖子又极细。晃动的时候颇有喜剧效果，据我目测，最大晃幅居然与地面接近过60度。

当日的我，青春逼人，笑酽如花。 阮林在讲话的时候不免偷偷瞄来瞄去，甚为我所不喜。

阮林口若悬河，号称自己昨晚打坐，醍醐灌顶，开了18只天眼，什莫几只在头顶，又有几只在脑后云云，最扯的是说还有两只在脚底板上。我心道：又不是种蘑菇，还能由着你逮哪儿开哪儿。

阮林曾经在山西插过队，有一年，村儿里的牛老的终于走不动路了，村长叫谁谁都不肯去杀，阮林自告奋勇，拎着把木匠锯子就奔了牛圈，右脚踩着牛背，哼着歌儿，就那末生生锯下了牛头，夕阳下的老牛一声都没吭，只是眼里不停地淌眼泪。

回城哪天，他一个跟头栽下了牛车，从此就落下了残疾。

我们都说是：报应。